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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就想写写自己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他是一位既慈祥又严厉的父亲。说他慈祥,因为他在生活上给予了我们姐妹三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许多按理说是母亲管的事,父亲却总能想在母亲前面,尽可能地让我们生活得更好。我小时候的衣服、鞋袜有很多就是父亲买的,直到我长大参加工作,父亲还会给我买衣物。在生活上父亲是慈父,在学习、工作上父亲对我们却相当严格。如果我们姐妹三人有谁不思进取或者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父亲...
作文《我的父亲》
好久就想写写自己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他是一位既慈祥又严厉的父亲。说他慈祥,因为他在生活上给予了我们姐妹三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许多按理说是母亲管的事,父亲却总能想在母亲前面,尽可能地让我们生活得更好。我小时候的衣服、鞋袜有很多就是父亲买的,直到我长大参加工作,父亲还会给我买衣物。在生活上父亲是慈父,在学习、工作上父亲对我们却相当严格。如果我们姐妹三人有谁不思进取或者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父亲...
我的父亲,现已44岁,乌黑的头发被无情的岁月和生活的艰辛所侵蚀,随眼一望,白发显而易见。他的皮肤,在长期的户外工作下,已被晒得黝黑,脸上丝丝皱纹片片愁啊!
父亲从未打我骂我,也仅是在考试后说说我,但就这说说也多是鼓励的话。父亲不像母亲那样,经常将学习挂在嘴边。父亲向来很少管我,我也总是听父亲的话。父亲与我之间的交谈少之甚少,甚至有一天我们都在家竟未说一句话。平常叫父亲最多的时候也就是“爸,吃饭”“爸,妈让你干什么什么”这几句家常话。
父亲对我太舍得花钱,尤其是在学习方面,只要是我开口要买与学习有关的资料或工具时,父亲总是答应。当然,在生活方面,也不逊色与学习。父亲总是给我买最好的,就连每次去饭店吃饭都消费那么多。
父亲喜欢表演,爱打麻将,尤爱抽烟,当然,父亲还会制作各种小玩意儿。我乐意看父亲表演,不反对父亲打麻将(除大赌),也为父亲做的各种小玩意儿骄傲。但是,我唯独不想父亲继续抽烟喝酒,虽然这很难,但我真心希望能戒掉!
我继承了父亲许多,也喜欢表演,爱打麻将,善于制作各种手工作品,但对于抽烟喝酒,我从未有染。我很享受和父亲在一起制作手工作品的日子,和父亲一起登台演出的时光!
那年的那场大病,让父亲经历了一场“磨难”。为了看病,父母带我辗多家医院,每次闹肚疼时,父亲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旁抽烟。第一次见父亲落泪就在这期间。那是在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我因为肚疼一直哭,紧接着母亲也哭了,而接下来,在父亲的眼眶里也闪烁着泪珠,很快便滴落下来。然而,第一次见父亲发脾气也在这期间。从北京301回来后,我因需养病一直待在家没有去学校。父亲担心我的学习,一直想让我去,因此和母亲发生了争执。当时我很伤心,我恨自己,要是我不这样,父亲也不会这样。
近来,我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对中国的教育进行挑战——我要退学。我不知道如何向父亲表达,于是在放假前借家长会的机会给父母写信,在信中真实的表达了我的想法。可开学后,家长会迟迟不开,我于是去向老师要那封信。可是老师看后却没有给我,而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叫我母亲来。我明白了老师的用意,在母亲回去后的第二天,中午父亲就急冲冲地来到学校,叫我去饭店吃饭。
在我们步行去饭店将近20分钟的路途中,父亲只字未提退学的事情,就连吃饭时也未提。父亲在点菜时,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父亲。父亲的皱纹更多了,白头发也占据了一部分,而父亲的手指上还沾满了油污。我刻意问了父亲今天进城来干什么?父亲说来配件。但我总感觉父亲是有意来找我的,因为沾满油污的手和蓬乱的头发告诉我,他出门时走地很急,没来得及整理,这只是为了在12点之前赶到校门口。
在快吃完饭时,父亲终于开口了。父亲并未直接问我为啥退学,而是这样问我“怎么了,要不让你妈来给你做饭”。我低声说,不是,不是因为这。之后时间好像瞬时凝固了,我们便一直没说话,直至吃完饭要走时才打破这僵局。
走出饭店,父亲拉着我的胳膊使我靠近他问我。无意间我触碰到父亲的手,那手竟是那样的粗糙。多少年了,我没有拉过父亲的手啦。啊,父亲!我心里一阵酸痛,而对于父亲的提问,我多是沉默。
父亲让我和他多谈谈,说我们之间还隐瞒什么。在父亲真情地感召下,我说出了最真的想法。父亲并未因我要退学而大骂我,我很庆幸拥有这样一位父亲。父亲劝导我现在还是把高中学业完成,想创业是好事,父亲支持我,但是现在不是时机,我没有说什么,说星期天回到家再说吧。
父亲送我到校门口,望着我消失在他视线里,才默默离去……
在北京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住着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郝健,大学刚毕业,才参加工作的年轻人;父亲,郝秋生是一名教师;母亲,张翠花无业。
郝健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与其他孩子的母亲不一样。她不会料理家务,家里的大小事情从来不管,一家三口人,吃的穿的都是父亲张罗。童年的郝健没有享受过母爱,所有的爱都是父亲给的,父亲除了工作,将所有的时间和爱都交给了郝健母子。
日月如梭,星转斗移,郝健在一天天的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地懂事了,知道了母亲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在日常生活中,她基本能保证生活自理,穿戴整齐,透过她的眼神和举止,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有病的人。她一个人从来不单独外出,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电视和睡觉,从不惹事生非。在她的眼里,就认识两个人,一个是街坊称之为老郝的丈夫,另一个是儿子郝健。
她说丈夫是个大好人,有知识,懂得多,长得帅,因此,对他百依百顺;说郝健是个好儿子,总是对他面带微笑,这温馨的笑容里面,藏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她喜欢摸着他的头,抚摸他的脸,好像在欣赏一个艺术品,这个艺术品是她制造的,这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全部。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最享受的时候,懂事的郝健就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让她抚摸,让母亲尽情的享受。
在郝健的眼里,母亲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儿童,虽然母亲给予不了他足够的关爱,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母亲给的。他疼爱母亲,知道母亲的苦,他从母亲端庄的面容中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母亲一定很漂亮,是因为重病才让她变成了这样。所以,他孝敬母亲,帮助父亲分担家务,出门的时候他总是搀着母亲,照顾她。在父子的爱抚下,她的病情一直处在稳定的状态中,不复发,也不见好转。医生说,这是父亲精心呵护的结果,这是父亲的功劳。
郝健深深的知道,父亲对这个家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尽到了全部的责任,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在他的眼里,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对母亲和自己总是百般呵护,无微不至。但也有一个疑问始终困扰着他,一直让他不能释怀。
当年,父亲为什么要娶一个精神病患者为妻?后来又是怎么带着母亲回北京的?这是怀揣在郝健心中多年的谜。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呢?已经大学毕业的郝健总想着这个问题,虽然他相信父亲当年的选择一定事出有因,但在他看来还是有点不可思议,父亲当年是怎么想的?他有难言之隐吗?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呢?一连串的问号在郝健的脑海里翻滚。一定要解开这个谜,他下定了决心,准备找时间和父亲好好地谈一次。
北京的秋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蓝天白云,秋高气爽,近郊满山的红叶也是最好看的时候,此时的北京温度湿度适宜,和春天相比没有大风,和夏天相比较凉爽,和冬天相比较暖和。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郝健骑着自行车行驶在下班的路上。他顺便到超市买了一瓶老白干,又在回家的胡同口买了一些卤菜,准备和父亲喝两盅。
回到家里,他让父亲陪着母亲看电视,自己又下厨炒了两个下酒菜。酒菜上桌后,他先给母亲盛了一碗米饭,夹了她爱吃的菜,又给父亲斟上酒,自己也到上一杯,一家三口乐融融地品着酒菜,享受着晚餐。
这是一个和睦的三口之家。虽然女主人长期患病,但丝毫不影响家里的两个男人对她的爱,让这个身患重病的女人,始终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享受着丈夫和儿子对她的爱。虽然她不会表达,头脑还不清醒,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但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已经告诉大家,她是生活在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里。
郝健的母亲吃完饭,便回里屋看电视去了,剩下爷俩还在喝酒。“爸,我敬您一杯,这么多年,你既要照看母亲,又要照顾我,您辛苦了”说罢,一饮而尽。此时的父亲,看着眼前长大成人,又懂事的儿子,真是高兴啊!他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深情地说道:“孩子,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你妈生了这个病几十年,现在看来是好不了了,小的时候你也受了不少同学的白眼,是爸对不住你啊!”“爸,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很幸福,有您这样的爸爸是我的福气”郝健抢着说。
“郝健啊,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老郝接着说道。此时的老郝已经想好了,孩子已经大学毕业,也工作了,应该让他知道母亲是怎么得的病,当年为什么要与她结婚?他准备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儿子。
“什么事情?”好健问道。“你妈是怎么得病的,我们是怎么结婚的,现在,我全部告诉你。”
这正是郝健期待的,他没有想到父亲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二十多年了,父亲从来不提母亲得病的事,郝健也隐约感到母亲的病与父亲有关,但他看到这么多年来,父亲始终对母亲这么好,又怀疑自己的猜测,他正准备找时间问父亲,没想到父亲先开口了,只见老郝又端起了酒杯,一扬头,杯中酒下肚了,他并没有吃菜,而是开始了他的讲述。
“1970年,我和千千万万个刚跨出校门,怀揣着梦想的青年学生,响应国家的号召,奔赴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这个知青小组五个人,被安排在江西省清水县双溪公社环山大队插队。那时的农村实行人民公社,集体出工,挣工分。”
“什么是人民公社?”郝健问,“人民公社就是现在是乡,
既是行政组织又是生产组织,行政上分三级,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哦!知道了!爸,我敬你一杯,你边喝边说。”说罢,郝健端起酒杯和父亲同饮。老郝喝完酒,又夹了一口菜,便接着叙说。
“初到农村,我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干农活,我总是落在别人的后面,工分总是比别人挣得少,慢慢地情绪开始波动,好在我喜欢读书,劳动之余,我就看书,有时学着写一些劳动见闻,送到乡广播站,没想到站长说我写得好,鼓励我多写一些反应劳动场景和好人好事的报道,出乎我意料的是,因为写广播稿,还为我日后到公社中心小学当代课老师,奠定了基础。
1971年的夏天,我被分配割稻子,大家一字排开,每人负责10行,我又落在大家的后面,无奈,只有加快速度往前赶。快到田埂了,突然发现在我的正前方出现一个头带草帽,身穿方格衬衫的年轻女子,她正迎面帮助我割稻子,由于她的帮助,我很快与她汇合,顺利地完成了割稻子的任务。我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满脸是汗,帮助我的女子,心里非常的感激,连声向她道谢。而她却说:‘谢什么?互相帮助吗!’”
“你认识她吗?”郝健问。“不太熟悉,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孩叫翠花,是本村张跛子的女儿。是村里的村花。她就是你妈,”“我妈?”郝健瞪大了眼睛,“张跛子就是你老爷”。“我姥爷?”郝健更是惊奇。
“以前,只知道这个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原来她喜欢上我了,她觉得我文质彬彬,本分实在,虽然农活差点,但我从不叫苦,不叫累,分配的农活总是认认真真地去做,她说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从那以后,我们的交流多了,我也多了一个说话的人,多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我们经常在村口的树林里散步,聊天,相处的时间长了,也对她加深了了解,逐渐的知道了她家的情况。她是家里的老闺女,一米六的个头,生的俊秀,进取心强,好胜,有主见,既有农村女孩的淳朴,又有城市女孩的雅气,是村里唯一的有初中文化的女孩。上面有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家里就剩下她和父母,父亲因小儿麻痹症留下了一点残疾,但他争强好胜,农活一样不比别人差,工分和别人挣得一样多。
你妈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问我北京有多大,楼房有多高,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还说我会写宣传报道,有学问。有时我们也讨论怎样才能写好一篇宣传报道,也讨论诗歌,我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应该说她的出现,在精神上给了我很大的慰藉,在生活上给了我很大的动力。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初恋,她喜欢和我说话,我也喜欢与她聊天,反正我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这好好的一个人,又是怎么得病的呢?”郝健不解的问道。“是啊!要说你妈得病还真和我有关。”“与你有关?”郝健的心扑通一下,心想还真让我猜着了。
“我和你妈的事很快被你老爷知道了,他琢磨着,我是北京人,早晚要回去的,真让女儿和我好上了,吃亏的一定是自己的女儿,这女大当嫁,要赶快给她找个婆家,免得生出是非。
转眼到了年底,我要回北京探亲,在走之前,我到你老爷和其他几个老乡家采购土特产带回北京,回来的时候再带来一些北京的糕点分发给老乡们,我们知青点的五个人都这样做,已经成习惯了。走的那天,你妈送我到村口,我们挥手道别。
春节过后,我返回了知青点,我带了北京的糕点去你老爷家探望,二老将我迎进屋,却没见到你妈。我问起你妈,你老爷说:‘她嫁人了,隔壁村的,老王家的二小子,春节办的喜事’。我听了很吃惊,脑袋嗡的一下,也没听她说过要嫁人啊,怎么就突然家人了?带着一头雾水,我勉强应道:‘恭喜!恭喜!’气氛顿时有点尴尬。此时,我注意到你姥姥的眼神不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这时,你老爷抢先一步又开了口,‘小郝阿!你年轻,又是大城市来的,再待上两年就回北京了,我们翠花是土坷垃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我听出了他的玄外之音,再坐下去就更尴尬了,便起身说道:‘你老说的对,你老说的对。’说罢,就告辞离开了两位老人。
“我妈她嫁人了?这到底是怎么会事?”郝健不解的问道。
“你别急,这也是当时我想知道的,听我慢慢告诉你。走出你老爷家十来米,我左拐了一个弯,右拐了一个墙角,迎面和村里的快嘴李婶撞了个满怀。‘哎呦,你这个小郝啊,怎么才回来?’‘怎么了?’我急忙问道,‘怎么了?翠花嫁人了,听说张跛子收了人家的重礼,那天,接亲的人来了,翠花死活不愿跟接亲的人走,最后,她是被强行拖走的,走的时候,她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郝健啊,你怎么不回来啊,我是不愿意去的啊-----,那个场面啊,谁看了都要落泪。’李婶的一席话,让我愣住了。”
“我妈已经嫁人了,那后来呢?” 郝健急切的想问个究竟。
老郝咪了一口酒,又夹了一口菜,心情有点沉重地说:“我回到知青点,心情很复杂,觉得你妈出嫁很突然,怎么也想不通她怎么就嫁人了呢?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听了李婶的话,更是觉得你妈是个重感情的人,我知道她是被逼婚的,虽然我和你妈只是一般的朋友,也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在我们的相处中,我能感觉到她是真心喜欢我的。忽然间,我对她产生了内疚的感觉,好像她被逼婚是我造成的,如果我在的话,可能会有另一种结果,整整一个晚上,我脑海里出现的总是你妈被逼婚的场景,幻想着她到婆家后的生活,直到天快亮才迷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公社的广播惊醒了,听到在叫我的名字,让我听到广播后马上到公社去,说有重要的事情。到了公社,一位副书记找我谈的话,他说准备调我到公社中心小学去当代课老师,让我明天就到学校报到。这真是个天降的喜讯,让我喜出望外,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暂时冲淡了我心中的悲伤情绪。因为,去学校代课比干农活要强多了,起码没有雨淋日晒”。
“为什么要调你去学校呢?”郝健不解的问。“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学校以后校长才告诉我,因为我经常写广播稿,校长开始关注我,逐渐对我加深了了解,认为我工作踏实,为人忠厚,有一定的语言表达能力,故向乡里申请调我去学校工作,因为学校缺少老师,乡里就同意了”。“哦!是这样。”郝健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恰当的。
“到学校以后,校领导安排我教语文,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新的,我必须尽快熟悉新的教学工作,于是,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工作中去了。人们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老人,时间能淡化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地从你妈的婚姻中解脱出来了,也相信你妈他们会好好地过日子,我相信婚姻能改变一切!但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怎么了?”郝健一惊。“谁知你妈嫁到王家后没有多长时间,就精神分裂了”“精神分裂?那治疗了吗?”郝健瞪大了眼睛,很是诧异。“王家治疗了一段时间,但始终不见好转,他们也不愿意守着一个神经病人生活下去,就退婚将你妈送回了娘家”。
“那你们又是怎么婚的呢?”郝健更加的好奇了。
“你妈回到娘家后,连父母都不认识了,你姥爷老两口,看着疯癫的女儿,心如刀绞,手足无措,急忙凑了点钱,带她去市里看医生。在医院住了半年,也不见好转,只是病情稳住了,这时钱也花光了,医生告诉他们这是慢性病,要他们回家慢慢地调理,千万不要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无奈,老两口带着女儿回到了村里”。
此时的郝健眼里已有泪水在打转了,她是在心疼母亲,同时又迫不及待地等待父亲的叙说。
“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妈的病一直没有好转,起先是你姥姥整天看着她,但时间长了也就疲倦了,因为她是‘文病’,就是从来没有过激的行为,所以也就慢慢的放松了对她的看护,村里的大人们对她也适应了,就是不懂事的小孩有时拿她取笑。你妈在家里待长了,也觉得闷的慌,也时常出门在村里转转。
你妈的病老是不见好转,你姥爷也感到老脸放不下,整天闷闷不乐。这天他从地里回来,远远的看见你妈伫立在池塘边发呆,你姥爷走到她身边也没有觉察到。走到跟前你姥爷才知道你妈在看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你姥爷扯了一下你妈的胳膊,准备带她回家。但你妈是背对着他的,并不知道来人是父亲,就本能的将胳膊往回收,胳膊猛地一收,身子一扭,双脚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你姥爷见状迅速甩掉手中的农具,扑通一声也跳进了水塘。这时,村里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奔向池塘边,在众人的合力下,将你妈救上了岸,迅速送回家”。
“那后来呢?”郝健接着问。
“受到此次的惊吓,你妈的病情有所加重。这些都是我后来听学生的家长说的。当我知道了你妈的情况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和你妈漫步在池塘边,柳树下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一个妙龄少女,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悲哀,虽然我们没有婚约,但她是因为我才落泊到如此的境地,作为男人我应该为她做些什么,应该尽我的所能去帮助她。怎么帮呢?一连几天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老郝收住了话语,仿佛还在思考。郝健默默地看着父亲,一言不发,怕打断他的思路,影响他的情绪。
“我想,她是喜欢我的,”老郝说道。“她不愿意老王家的这门婚事,也是因为喜欢我,如果我娶她,是否能改变她的病情呢?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娶她,只有取她才能帮助她。当然,我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艰难的,我知道这是一个需要付出,有可能是得不到回报的决定。还有家人能理解吗?同学怎么看?社会能认同妈?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
“还有一个问题,你考虑过吗?与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结婚,对后代有影响吗?”郝健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老郝说:“我咨询过医生,向你妈这个病是不会遗传的。”
这时的郝健陷入了沉思,他敬佩父亲的选择,他知道父亲的选择是多么艰难,要下多大的决心,而且要付出巨大的牺牲,这是一个善良的父亲,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一个担当的父亲。他看着眼前的父亲:“爸爸,你太委屈了!”说完,眼泪如雨水一般刷刷地往下流。
父子俩都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老郝说道:“孩子,一个人要讲良心,你妈这个病完全是因为我,只有我能救她,我不能不管啊!如果我不管她,她这一辈子,就,就毁了!”
郝健再一次被父亲感动了,他从内心里为有这样一位父亲而骄傲!自豪!
片刻,老郝接着说:“我选了一个风轻日暖,阳光明媚的日子,来到了你老爷家,来到堂厅,见老两口端坐在八仙桌旁,你老爷抽着水烟,见我进来,连忙起身让座,并应道‘郝老师你是稀客啊,是想给家里捎点山货吗?哎呀,今年的山货不多,也没有时间弄,不过家里吃的还有一点,你拿去吧。’不不!我不是来要山货的,我来是要,是要告诉你们,我要娶翠花。”
这时,你姥姥正好端了一碗茶水走到我的跟前,听到我的话,她心里一惊,手一抖,啪,一声脆响,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她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我,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看的我直发毛,就在我感到受不了的时候,她突然转身跑回里屋,一头扑在床上,嚎啕大哭,那个凄惨的哭声震撼了整个村子,直到今天我还忘不掉。
听了我的话,你老爷的头摇的像个不郎鼓,连连摆手说:‘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看着你老爷,我的心里非常难受,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动情地说:‘你老知道,翠花是喜欢我的,是因为我才糟了这么大的罪,我已经想好了,我要陪她一辈子,兴许她跟了我病会好的,你们二老就相信我吧’。这时,你老爷已经是老泪纵横,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你姥姥也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眼含着热泪,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孩子,让你委屈了’。”
老郝说着,眼里也噙着泪花。
“一周以后,农历6月初6,我再次来到你老爷家,将一个大红的结婚证交给了二老。这时,你妈听到了堂屋的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面带微笑看着我,你姥姥朝你妈连连招手,‘快来看,你和郝健的结婚证,郝健来娶你了’。你妈慢慢地走到你姥姥的身边,接过大红的结婚证,打开一看,郝健、张翠花的名字并排写在上面,还有两人的照片。‘天那!这是真的吗?’只听你妈一声尖叫后,便放声的大笑起来,这个久违的笑声,在屋里回荡,穿过了门窗飘向了屋外,听起来是那么的悲苍。待笑声过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突然清醒了。‘妈,郝健娶我了!郝健娶我了!我说过,郝健是好人!郝健是好人啊!’只见你妈走到我的身边,紧紧地和我拥抱在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同时又被这对年轻人的真情所感动,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激动地热泪。这真的应了郝健的话,“兴许她跟了我,病会好的”。
“那后来又是怎么犯病的呢?”郝健不解的追问。
“看到你妈恢复正常了,我非常高兴,大家也都为我们高兴。特别是你姥姥和姥爷,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人们的预料,就在婚后的第六天,好情急转,你妈的病复发了,又回到了原样。我急忙带她到市里的医院去治疗,医生说像这样的病情,只能是回家服药和慢慢的调养。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除了上课,其他的时间都花在了你妈的身上。在按时给她服药的同时,每天都要给她做一次穴位按摩。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你妈的病情有所好转,一直处于稳定的状态中,再也没有恶化。
“你们是怎么回北京的呢?”郝健问。
“1978年开始,国家允许知青返城,1979年按照国家的政策,我带着你妈告别了你姥姥和老爷返回了北京。1980年我和你妈有了你,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些年我很累,但也很知足,特别是你出生后,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你也很懂事,从来不嫌弃你妈,还帮助我照顾你妈,孩子,我谢谢你!”
最后的叙述,老郝很平静,但郝健却心潮起伏,他心中的谜终于解开了,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又为眼前这位敢于担当的伟大父亲而震撼。他感谢父亲,在父亲的身上,他看到的是中华民族传承的千年美德;他心疼母亲,心疼母亲不幸的一生,但又为母亲庆幸,庆幸她遇到了父亲。总之,他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只见他起身双手端起了酒杯,恭恭敬敬地向这位伟大的父亲敬了一杯酒,并祝福父亲健康长寿!
那个夕阳下的小河,清清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 ,闪闪的金光在水里闪烁,对面的芦苇在黄昏的和风里轻轻地摇摆。宽宽而洁净的沙滩一直这样延伸至河岸的峭壁之下。沙滩上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帮一条黄毛狗洗澡,后面跟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他们嘻戏着,让这安静的河畔也生动起来。早已忘记了小女孩的摸样,这是父亲留给我最美而难忘的最初印象,那么美而又模糊。
乡村的夜晚寂静而安宁,人们经过了一个白天的劳作,早已进入了梦乡,朦胧中听到父亲与母亲的对话:“ 咋回来了,天这么黑了。” 是母亲的声音。
“今天局里开会,有些饭菜,带回给你和孩子们吃。都睡啦?”接着我感觉到父亲掀开蚊帐的动作,装着甜甜地睡着了。那个年代的灯火很暗,我偷偷地眯开了一条线,看到了父亲慈爱的面孔。其实我很想吃,可是不敢起来,为什么不敢起来,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也不再去考究,后来在父亲与母亲低声的说话中甜甜进入了梦乡。在那个饥饿的年代,父亲经常那样,为了给我们带回那些可口的饭菜,经常一下班就骑十几公里的山路披星戴月往家赶。也许在现在这个年月,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这是父亲在我脑海里第一个清晰的形象。温暖而慈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读小学那年,我和哥来到了城里。母亲和姐们依然在乡下,父亲经常下乡,可是每次离开家,他都会怕比我大几岁的哥不能照顾我,偷偷地给我一些另花钱,那时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在我们住的这个大院里,住的都是父亲的同事,父母亲不在的时候虽然,他们会很照顾我们,可是我还是很羡慕别人能一家人在一起。每次母亲出来看望我们,我都会很开心。如果有一天放学回来,家里收拾得特别整齐干净,我就知道一定是母亲回乡下了,我会爬上阳台向着母亲回去的路,费力地张望很久,看还能不能看到母亲的影子,然后会很失望难过地哭……那时父亲和母亲经常颠簸在工作和两个家之间。
这样过了两年,经过父亲的努力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每到星期天,父亲和母亲都会和我们打牌,那时是我们最好的娱乐节目了。每次姐弟们因为出牌而发生争吵架的时候,在劝阻不了的时候,父亲会很生气地甩牌,大声说:“不跟你们打了,一点小事就吵,一盘牌也输不起,自己姐弟也要因一点小事争”那时全都会安静下来。这时母亲就会适时地教育我们:“吵啦,吵啦,叫你们不要吵,现在好啦,收拾好,该干嘛就干嘛去”我们偷偷地笑,知道父亲真生气了,乖乖地收拾牌,安静地各干各的,就别指望父亲会再跟我们再做了。那时的父亲是严格而亲切。
“我想去,只是家里就靠你了。”是父亲的话。忘了母亲是怎样回答的。只是过了不久,就听说父亲要出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两年,两年之后才能回来。记不清是那一天的早晨,父亲辞别了我们,去了一个遥远的非洲小国支援当地的水利建设。这一去就是两年,就是这一段经历成了父亲一辈子都引以为豪的事情。他经常跟我们说他在非洲的见闻,成群不怕人的天鹅,大雨过后一大群进屋觅食的蚂蚁。非洲非常肥沃广袤的土地,和那里贫穷而懒散的黑人。那时我们的信都是先寄到北京一个专号的信箱,然后再由北京外交部统一转到父亲那里。那时,父亲在我眼里是神秘而能干的。这两年里,母亲带领年长的姐姐在家既要照顾年迈的奶奶,还要照顾我们,很是辛劳。当时很想给父亲写信,可是一直都没有写成,两年就这样在平淡和在对父亲偶尔的思念中渡过。期间奶奶病重,是邻居刘伯伯一家热心的帮助和父亲的挚交叔叔高超的医术让奶奶渡过难关,等到父亲回来,两年后才去世。这种恩情我们一家人永远也不会忘记。
记得父亲回来 看到我,欣喜而慈爱地对我说:这丫头长高了,都快认不出了。而第一件事就是去到奶奶床前,看望她是否安好。奶奶因为白内障,眼睛看不见有好多年了。如果没什么事,她一年到头都不会离开这房子。父亲微笑地看着奶奶好几秒钟才高声对她说:“阿婶,我回来了。”(父亲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奶奶的,奶奶耳背,对好说话要大声点她才能听到。)
奶奶迟疑了好一会才听出了父亲的声音,平淡的脸满是欢喜。 “你回来啦。去了哪?去了这么久。她们说你出了国,我骂她们,”(在奶奶的概念里,出国就是去世了的意思。当妈妈告诉她的时候,她又怎能不骂她呢?奶奶生育了三个孩子,在那个缺医少药而贫穷的年代,去了两个,有一个叔叔在十五岁的时候死于急性肝炎,听母亲说,这个小叔叔死的时候她已经与父亲结婚,很懂事,对她很好,有点吃的都会说留一份给他的嫂子。有一个夭折在她寻医路上,她的背上,父亲是她的独苗,)父亲和奶奶两年后的相见就是如此平淡,却很感人,因为从来没有看到父亲和奶奶如此地笑过。
时光在悄然流逝,它并不会因为你的幸福而留连,也不会因为你的艰难而快走。转眼间,我们都一个个长大成人,成家立室。父亲也退休了。有一天看到埋头看小说的母亲,我忍不住地问父亲:爸爸,以妈妈的资质和当年你的能力,在单位为妈妈安置一份工作不难,你为什么让妈妈跟着你就是做一个全职家庭主妇呢?这对妈妈是很不公平的。有很多不如母亲的妇女她们都进了好单位,现在有退休金,晚年过着幸福的生活。妈妈心灵手巧,识文断字,思想活跃,爱好广泛,稍加培养相信她的能力不会逊色,而我的童年也不会那么孤独。“你怎会明白,如果妈妈参加了工作,谁来照顾奶奶和你们这么多姐妹?”许多年后,父亲这样对我们说。而母亲也从没有在我们面前埋怨过父亲。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们每次顶撞母亲,都会让父亲骂得狗血淋头的原因。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五六十年代,正是提倡自由恋爱,破四旧,追求新思想的年月。当年父亲带领一班人马在母亲那条村搞水利建设认识了母亲,据说母亲当时可是村里的一枝花,而且还是村里的文艺骨干。有一天让父亲看到,一下子就喜欢了 ,就托人去说媒,通过接触,母亲还居然真喜欢上父亲这个穷小子。虽然遭到家人强烈反对,还是嫁给了父亲,把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慢慢建立起来。生下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并且抚养成人。听说当年母亲生下我时,由于生活困难,他们也已经有了这么多女儿,外婆劝母亲不要我,把我给扔了,是父亲和母亲舍不得,我才活了下来。
年轻不懂事,跟母亲吵架时,很多时候我都会脱口而出:“谁叫你们不把我扔了!”一定会把母亲气个半死。
有一天,我看着满头白发的老母亲,想起当年自己的倔强和任性,很是内疚,就笑着问她:“当年你们为什么不把我扔了?”
母亲说:哪个孩子不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舍得扔掉。你父亲说,就是再难,也不会把自己的孩子扔掉。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怨恨母亲的爆燥,父亲对我们的关心太少。一直很想逃离这个家,这种忧郁一直伴随我走过童年和少年,直到自己也为人母亲,才体会父母的辛劳与艰辛。
不会忘记在夜色中帮我背着孩子的父亲,不会忘记在我躺在病床时,母亲为我操劳的身影;不会忘记父亲住院时,母亲憔悴的面容,不会忘记母亲在病床时,父亲穿梭在风雨里,也给母亲的陪伴。何为似水流年?何为相濡以沫?何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许平淡,也许平凡,可也温暖,也幸福!
是母亲的放弃与退让成就了父亲的梦想,也是母亲的放弃与退让赢得了父亲内心的尊重与用心的爱护!人与人之间是要用心去交换,才会赢得真心,亲情如此,爱情如此,友情也是如此!
不久将是母亲的生日,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父亲和母亲。祝愿他们健康长寿,快乐幸福!感谢您们给了我生命,和一个回忆起如此温暖的家。感谢您们用您们的言行教育我做人的根本与生命的意义!
父亲,音容笑貌依旧,言谈举止如昨,高大伟岸隽永。父亲祭日快到了,这是父亲离世五十天,我写的第一篇怀念文章。发表文学网以示怀念!
忆父亲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父亲这个称号,用亲切、陌生、畏惧来形容最为妥帖。父亲在距离老家五百多公里的省电台工作,一年只能回家一次,住上十天半月。常常是和我们姊妹几个之间的距离尚未拉近,就又匆匆离开了。因和父亲之间的生疏,在饭桌上的我不敢动用筷子,饭也是吃不饱就撒腿跑了。父亲也许不得而知,我们姊妹几个的幼小时期,从不敢在父亲面前大声说话,时常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依偎在父亲的胸前撒娇撒欢。所以,我儿时对父亲的印象:“父亲是客”。和父亲之间的生疏,不等于父亲不爱我们。记得,父亲在省城用各色毛线,给我们几个孩子编织花样不一新颖别致的毛线帽子。这在当时的农村,既时髦又奢侈,我们几个洋娃娃似得,招摇又开心,洋洋得意的合不上嘴巴。
我入学后,一至三年级,对父亲没有特殊的记忆。升入四年级时,父亲给我班主任老师寄来好几本诗歌书籍,有红旗歌谣,新民歌三百首、一百首等等。每个星期让老师监督我背会几首。因此,我会背诗的名字,在其他学校广为其传。由此可见,在父亲当时不同方式教育下产生的效果。不难看出父亲对我的期望值有多高。当时,多种因素造成我未能参加高考。这成为我终生的遗憾,也成为我父亲一生中几次提过的憾事之一。可以告慰父亲的是,我虽然学术无成,不懂的平平仄仄,但我喜欢诗词歌赋,有时还能胡诌几句。你平时让我看老干部出版的书籍,凡是诗词之类,我都百看无疑受益匪浅。我小时朗朗上口的诗歌,现在还能背出好几首。仅此一点,也和你功不可没的早期教育是分不开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化,我稍有点懂事了,父亲几次曾到学校和老师座谈,了解我的学习状况。这时,我才感到我有一位令我骄傲的爸爸!
文革后期,父亲利用在家休息的间隙,亲自拉土打土坯,为我们家拆旧房建新房做准备。辛勤努力的付出,由父亲规划设计的三间北房两间东房拔地而起。我家农院旧貌换新颜。父亲要去上班工作,我跟在父亲身后默默无语送至村外。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双眼模糊泪水夺眶而出。我看到父亲的艰辛,这时的我已经深深体会到和父亲之间的血缘之亲情。
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有幸享受到国家的优惠政策,农转非,全家迁居城市。家,团聚了,从而也结束了和父亲分居二十多年的两地生活。父亲无论做什么都很有条理,留给后代的只有学习的成分,没有挑剔的机会。父亲一生酷爱学习爱好广泛,一生中的工作经历,几乎都是和文字打交道,敏捷的思维犀利洒脱的文笔,总是让人百看不厌。
父亲一生中,职位变化很多。最早担任中学教师,也在文教局工作。父亲的学生早已是桃李满天下。有清华毕业生,有中组部倡导学习的焦裕禄式模范干部等等。他们师生之间关系几十年如一日联系不断,经常来家看望父亲。由此,我想到老家的一位老先生,他曾是父亲的小学老师,父亲每次回家准会带上礼物去拜访。父亲一生刚正不阿,从不助长收礼送礼之风,然而,历年来父亲总是为看望他的老师而破例先行。身先士卒善始善终是父亲的行动准则,父亲一生所准求和所做到的可以用完美二字不为夸张。
父亲常给人说起,他在家里是活泼不足严肃有余。尽管如此,我最乐意和父亲长谈。七九年我在外地工作时,父亲曾写给我语重心长的一封信。我如获至宝,迄今34年了我依然珍藏着。和父亲谈话很有收获,由国家大事到家庭琐事无所不谈。能和父亲敞开心扉,能听到父亲谆谆教诲;能在谈话中学到知识;能看到父亲做人的标准。
父亲又说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父亲的朋友很多,有参加工作时期交往六十年之久的同窗好友,有文化事业上同心同德难觅的知音。三兼堂里他们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交流读书心得推荐好书文献,同为国家担忧共贺繁荣灿烂。“布衣暖,菜根香。淡茶旧沙发,圆枕硬板床。夜晚且与周公会,白昼再拜孔老庄。斗室雅,良朋广。会友聚贤斋,品书三兼堂。离别常思管与鲍,相见畅论扁彭黄”。父亲的一首养生图,正是父亲心灵深处最高境界的真实写照。
父亲一生谨小慎微,工作扎实作风过硬。上要对起党下要对起民,这是一台天平的砝码在心中衡量。但,父亲也和常人一样,也曾遭人诬陷和委屈。在任职期间,一位书法界名人,因报销手续违规,被父亲批评后记恨在心,搜集材料状告父亲。父亲得知后,一句心底无私天地宽一笑了之。地委调查组得出的结论是:查出了一位清正廉洁的好书记,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好人。调查工作结束,父亲的工作由展览馆荣调地委宣传部任命宣传科科长。
九十年代后期,父亲工作再由地区蒲剧院院长,调任地区文化局任副局长职务。此时的父亲已接近退休的年龄。为培养年青一代的新生力量,父亲退居二线。也有领导推荐父亲到其他单位任职,父亲一一谢绝。知足常乐是父亲的口头禅。期间,文化局曾分给父亲一套集资房,楼层好地理位置好。当时父亲是在地委家属院不足七十平米的房间居住。当文化局领导电话征求父亲意见时,父亲毫不犹豫把房子退掉了。父亲认为有房住就行了,不必向国家再伸手。说实在话,我和妹妹还寄人篱下未曾有房。这就是我的父亲光明磊落无私无畏,胸襟坦荡刚正不阿。
退休后的父亲,乐观向上心态平和。读书看报写文章,养生养花练字忙。诗歌日记多样化,朋情好友论天下。进入古稀之年,父亲的身体依然强健,腰板笔挺快步稳健,思维敏捷干练果断。世人谈病变色的几大病症,父亲除了血压有点高外,其它指标均属正常范畴。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二零零三年十一月份,我母亲突发脑溢血神志昏迷住进医院。虽几经抢救,母亲大脑受到损伤,影响到语言和肢体部分,终身需要人侍奉。从此,父亲放下所有爱好,全身心投入到照顾母亲生活起居之中。说起父亲对母亲的照料,是出了名的好。别说是保姆照料,就我们儿女的侍奉,父亲都不放心,一切都是亲力亲为。母亲的一切生活安排成为父亲的必修课。从早到晚日月轮回整十年。在父亲细心特殊的照料下,母亲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在这漫长的十年中,母亲就连一般人的感冒发烧仅有数的几次。每天定时为母亲三次量血压,母亲的血压被控制的就医生都感到惊讶,具体的用药时间和用药量,父亲了无指掌。无论是傍晚凌晨三更半,只要听到母亲轻咳一声或是稍微的动静,父亲都会到房间嘘寒问暖倒水擦汗。父亲处处都在节俭自己,付出的却是超乎常人般的能量。我们也曾和父亲无数次的交流,非但无济于事,还会得到父亲的训斥。孝顺就是要顺着我就好。这是父亲常说的一句话。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二零一三年伊始,父亲的身体有所变化,很明显感到力不从心,记忆力直线下降。但,丝毫没有察觉到父亲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六月十七日中午,父亲在吃饭时突然说了句:“你们吃吧我走了,我上班去啦”。殊不知,这是父亲在向母亲告别,父亲是在向这丰富多彩的花花世界做最后的诀别!
父亲走了,上班去了。父亲啊!你的这个班如此令人心碎令人痛悲!漫漫十万里,遥遥无归期。驾鹤西游无回首,痛彻思念人!
回来吧,父亲!我患病的母亲翘首期盼望眼欲穿等着你归!
回来吧,父亲!你的朋友们仍想和你相聚在三兼堂评书品味!
回来吧,你还是回来吧!我的老爸呀!你的儿女孙辈们多想聆听你的教诲哪怕是一声深深的责备!
父亲啊,你的离去让我感到恐惧愕然,让人痛彻心扉撕心裂胆。生命的脆弱如此决断?瞬间,阴阳相隔两重天。瞬间,让我失去了教育我六十年父亲这个伟大的名字将定格成为永远!永远!永远!
父亲啊!在你的病榻前,我们姊妹几个刚做好了长期安排,分班轮流照护你。你却毅然决然不留给我们一丁点侍奉你的机会和时间。父亲啊,你是否又在担心只怕累着我们?你留下的遗言同样是震撼着人心!这如何能不让你的儿女们如此心碎!
在你微笑慈祥的遗像前,你的亲朋好友在缅怀你。哪位曾经伤害过你的书法界名人给你送来的挽联上写着:八十殷勤自公论,一世清明照后人。他站在你的遗像前含着眼泪说了句:唉,是老哥呀!这是他从心底发出对你的愧疚和懊悔。
父亲啊,你走了,你累了,你需要安安静静的休息。天堂欢迎你这位慈祥善良忠诚可亲的好人!魑魅魍魉给你让路,阎王判官捧你为宾。父亲呀,在天堂你要好好休息珍爱自己,千万切记不要那么劳累和艰辛。
父亲啊,在我们这个寻常人家里,你诸多不寻常的故事尤为珍贵倍为珍惜。你留给我们的精神传家宝是我们永远的记忆!美德传颂世代永存!
安息吧,伟大的父亲!至亲至爱的慈父!
说不尽的母爱诗篇,吟不完的妈妈好。多少次颤颤巍巍地提笔,又多少次心灰意冷地把稿纸残忍地扔进纸篓。一直都想用笔写一下父亲,每次又都无从下笔,而拖延至今。父亲到底该如何记下,这签字笔的墨还不浓,还不美,父亲给予我的爱,该如何充分地表达出来?然而,我也终于明白,父爱是无法用语言与文字就能勾画好的,今天,我再次回忆,愿这枝笨笔,可记下我走过的生命中,父亲留下的背影。
——前言
打小就爱语文,学前时还只叫做《汉字》,因为喜欢它坚毅、方正的样子。小学,初步开始接触日记、作文。每每交上去的白纸黑字,回来的总是红色的大优和几个连起来的加号。老师也常拿我的写作当做范文。我确有飘飘然过。我这个人长得还算清秀,听父母说打小就把我当成女儿打扮,或许与此有关。但也因如此,小小的我羞涩地被人追着叫“小小生”,也一直到今天。但每每听见别人的表扬,我总忐忑着,骄傲的脸泛着愧疚与不好意思的红晕。这个是我一直未敢说的秘密。
父亲鼓励我写作,但现在也很少看过我的文章,就连我的字也因失去了一位父亲的矫正,而越发张狂。打记事起,父亲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单位与固定工资。刚从老县城搬迁到新县城时,我们一家子还挤在一间小小的库房腾出的房间里——一张床、一个大柜子。父亲在附近租了间门面,办起了粮油的生意,起初生意很好,正值各地工地修建新房,来往人流很多。那时候,父亲有一辆脚踩的三轮车,这也算那时家里最值钱的物件。而父亲就用这辆车,装着高过他背部的大米,在县城的工地与人家里送货。而我也常常跟着父亲,坐在米堆中。只记得父亲有一个厚实有力的肩膀,两袋大米用手一抡就乖乖的躺在父亲的肩头,就跟父亲把我抱上肩头来回摇摆逗我开心一样。需送货的客户,都是很偏远地地方,新县城还有很多地方没建成,还有泥泞的路。父亲就一手牵着我,一手扛着大米往前走。没有什么能挡住他的,就算有他也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争气的我也总走一小段路就需要坐会休息,有时候还要求父亲再把我抱着。而父亲那杂乱的头发却挑着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水珠,我也只是没有在意。米店里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米,这小小的店里,几乎都堆着大米,米的味道我也再熟悉不过。然而这堆堆米山也成了我最大的乐园,也是在这米堆里,父亲教会了我口琴,或者说学会了如何让口琴发出滋滋的声音。父亲爱唱歌,口琴自然吹得很棒,听母亲说父亲曾几次获得歌唱比赛的奖项。父亲告诉我,他小时候就想要一个手风琴,可是家里穷。小时候没有收音机,也没有录音机,父亲那张嘴,那张吻过我的嘴,叫我触摸过音乐。到了入小学的年纪,父亲在这三四年里,拉了多少货,我也不知晓了,只知道那辆三轮车被遗落在了角落,换成了摩托车。家里富裕起来了,父亲决定买一间新房,并盘算着扩充一个店面,买一台汽车,当然这是后话了。原来的米店已住上了别人,库房里也方面了各种杂物。而米店上不粘胶的招牌也褪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牌子上还残缺地写着父亲的名字。那间米店被遗失了,但它却从小让我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尝到了酸甜苦辣,即使那时还是个孩子。
现在父亲是个司机,母亲掌管着父亲曾盘算着的店铺,还算圆满。父亲也算是个念旧的人,当然,这个性子也遗传给了我。父亲总爱说起曾经的辉煌,曾经的事业与成就,我透过他的言语仿佛看见了一个年少气盛的青年,不过也毕竟是过去。但我了解他,拼搏这么多年,现在的他太累了,有时候需要通过回忆过去给人以力量和安慰,人总爱美的事,不是么?周边的人多次在我面前提起父亲,说她是个大孝子。我也总骄傲的认为,“大孝子”是只属于他的。还记得零八年的那次,奶奶不慎跌倒,致使脑溢血住院。从那天起到奶奶出院,父亲就把大把时间用在医院病房里,就算回家也只是给奶奶带饭过去,就连晚上,离家那么近都还要住在院里。后来他们谈到这样一件事,奶奶住院后很少吃东西,但远方要求天天排便,对身体有好处。然而奶奶却总便秘,又因为她浑身乏力,无法排泄。于是父亲提出自己用手帮奶奶排泄。奶奶却说:“就算如此也轮不上儿子,让女儿做。”父亲应了,然而父亲却悄悄地推开了扭捏的姑妈,自己用手帮助她排泄。最后奶奶仍不知道。也许现在的你会感到恶心,会好笑,那就笑吧。这就是我的父亲,我说他伟大。一三年年末,奶奶又因为摔跤断了骨头,又不得不住进了医院,然而病情严重,后来转进了宜昌中心医院。也就在写这篇文章的前两个小时,父亲才和奶奶从医院回来。听说奶奶伤势稳定,但仍需照料。奶奶去宜昌后,这整整五个多月的时间,父亲放下了工作,待在医院,只照顾奶奶。其中仅仅只回来了两次,一次只处理些事又走了。第二次是三十号,初一父亲第一次把我带下了宜昌,我也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她的腿上穿着帮助恢复的仪器,脸色还不算糟,头发也泛着微光。初一那天一到医院,父亲就洗起了奶奶头晚换下被秽物玷脏的裤子。然后父亲就站在床尾帮助奶奶做恢复练习,而父亲就像个爸爸对孩子一般,奖励性地鼓励着奶奶抬腿。“来,加油,再做十个!”“对,使劲,咦。这不起来了吗?”“对,再抬!抬完这个就好了。”“咦,你可真狡猾,我一不看着,就不做了呐!”初二早上,父亲交代好一切后,又带着我和母亲去了红安外婆家,但在那里只字未提奶奶的伤情,匆匆三天就又回了古夫。父亲刚把车开到家门口,就有一个人去了宜昌照顾奶奶。刚刚奶奶回来后,我又终于见到了父亲。他瘦了许多,跟在他后面。他那记忆中厚实的肩驼了许多。然而却并没有和我说太多话,一进奶奶屋,他却又忙碌起来,还给奶奶打着趣儿,用我刚送去的热水给奶奶擦拭。父亲客厅里给奶奶支了张床,说卧室没电视看,奶奶一个人躺着没意思,也方便我们来照顾,宽敞的多了。父亲又开始鼓励奶奶进行康复训练。
父亲鼓励奶奶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又只遗落在脑海角落。其实你们所看到的这些文字,是我父亲“代写”的,对,我所写过的文字,皆是父亲所写,落我的名字罢了。小学初尝写作,百般乏味,毫无兴趣,每每拖到上学前一天晚上。后来父亲无可奈何,便在纸上写起密密麻麻的字。我便坐在一旁暗喜,一下子轻松多了。因为我知道父亲又在帮我写作文,我只需要抄一遍,誊上作业本,第二题堂而皇之地交给老师,又得到一个红优,被老师表扬,褒赞一翻,得到同学们崇拜的目光,然而到最后,当同学的家长问起父亲“你儿子作文怎么那么棒?”父亲总笑笑说:”他呀!看就爱看书!“然后。摸摸我的头,从他那宽厚的手掌传来炙热的问候,热得我红了脸。而我也习惯了如此,后来父亲还帮我写毛笔字、画画去参赛,都获了奖。我也便更小有名气,因为那些作品都落的我的名字。原来我的父亲会这么多。但是,在不知不觉中我爱上了众星捧月的感觉,我终于明白有本事总会被人赞许。于是我爱上了写作。后来,父亲在意没帮过我。我的文章也越来越好,父亲总开玩笑地说:“你现在的文字我都读不懂了。”我却知道,我永远比不过父亲。
父亲希望我将来能当一名老师,然而没用的我总叫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他又一次又一次的爱护我。父亲的肩头,我再也爬不上去了,在他的呵护下我也高过他的肩头,而我却只可以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厚实的肩,走着他所踩好的脚印,是那么甜蜜,是那么安全。他有着所有父亲一样的背影,却给了我不一样的爱。他告诉我,志存高远,当自强。于是我决定把这篇文章一定要给他看一看。
一年级:1320954085
记得父亲走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即便住院八日,也只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可以说,父亲被摔的头一天晚上,我还和父亲通了一次电话,是关于四妹生病吃什么药的事,我再三叮嘱父亲,家里有没有事?父亲也再三地回答,没有什么事。殊不知,这次通话竟成了父亲留给我最后的声音……
一
有一种骄傲可以慢慢地品尝,有一种得意可以好好地珍藏。父亲是本地出名的老中医,十里八乡,没有哪个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学校,别人介绍我时,总是说;这是杨医生家的儿子。从父亲那里我得到别人的赞许,有时还会得到额外的关照。父亲的中医很不错的,从医四十多年,父亲医治了不少的患者。说真的,我们兄妹四人读书,每月需要好几百,如果没有父亲的行医,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境况可想而知。
父亲从十三岁时跟别人学医,就飘泊在外。年轻时经受了不少的磨难。但他没有放弃,跟着一个“右派”医生学。那个医生是医学院的教授,看到父亲十分的好学,便倾心地浇灌。白天,父亲便和教授一道劳动,因为队长还交给父亲一个任务,好好地监督教授。父亲很佩服教授,做什么事都自己干,久而久之,教授就带父亲上山挖药,认药。可以说,只有初小文化的父亲好象成了教授的研究生。教给父亲不少的医学知识。有的时候,父亲偷懒,教授便打屁股,罚站的方式。父亲毫无怨言。五年时间,父亲学到了不少的知识。比起在医学院读五年的学生,不知要好多少倍。五年后教授回医学院。父亲开始自己的行医生活。但父亲一直没有忘记他的老师,每年我们都要去看望老教授。
二
如果说父亲能有这么高的成就,我想,这与母亲辛苦的付出是分不开的。父亲由于医术高超,在他十九岁时就当上了医院的院长。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母亲在以前的公社当妇联主任,但为了家庭,就回家务农。当时我们姐妹多,农村不是很富裕。母亲为了支持父亲,就回家做庄稼。
记得我读初三时,考中专老是考不上,就埋怨母亲,要是在乡里上班多好,我可以考中技啊。现在我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至少,父母培养了四个大学生,这在当地很难找的。
父亲一边行医,一边做庄稼。因为父亲管理医院采用了母亲的方法,医院上三天就休息三天。父亲做庄稼,很不在行。三十多岁才开始犁田,弄得伯伯叔叔在家帮忙,要不然,我家的庄稼是会被别人取笑的。
父亲对我们的要求很高,每天晚上,在煤油灯下,陪我们读书。谁也不敢说话,父亲就看他的医学书,我们做作业。现在,我仍然想那段读书的岁月。
由于劳累过度,父亲喜欢上了酒。可父亲常劝别人不要喝酒,可他每天都要喝上一点。为止,父母经常吵架。父亲很有办法,上班就喝,下班就把装有药的瓶子装上酒,放在药箱里。总是偷偷的喝……酒喝多了就伤身,可父亲每天都离不开酒啊。人家病好了,要请父亲喝啊,因为好多好多的人都信任父亲…
有一天,母亲终于发现了,很生气。但父亲已经上瘾了。父亲这样对母亲说,我就这么点爱好,你就成全我吧。父亲很辛苦,每天都要看好多的病人,并且生意还不错。但父亲仍然喜欢喝酒……一直到退休。
三
听到父亲摔到的消息,我很悲痛,父亲刚满六十岁啊!那天晚上,父亲一夜没有睡觉,就出来走走,但他没有喝酒,想出去调节一下,那天,月色很好,父亲一个人坐在田埂上,默默地抽烟,他或许不知道这是她在世上的最后的时间……父亲一个人,没有人陪他。听母亲说,最近几天,父亲很喜欢在田埂上走。我想,父亲应该知道自己的情况。可父亲太累了,没有好好的休息一天,甚至半夜都有人来找他看病。本来我要接父母到学校的,父亲说,再做最后一年的庄稼……
可是,他在早上六点摔在了路上,再也没有起来……到了医院,才知道父亲是脑溢血…父亲就这样了离开我们……出葬的那天,来送行的人很多很多……都在叹息,都在掉泪,毕竟,父亲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啊!
父亲走了,走得是那么的匆忙,是那么的无奈……
父亲在我心中高大如山,宽广如海。我对父亲充满深深的敬意,为此也感到十分地自豪。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辞世二十余载,不能在父亲面前尽一份女儿应尽的孝心,却又是充满愧疚的。飘泊异乡的我,听耳旁响起家乡的曲子,思乡之情绵绵地散在了窗外……
一、
父亲出生在上个世纪30年代,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那时,爷爷在外跑些小生意,也能挣点钱,家里的生话能过的去。爷爷是个刚直的汉子,乐意帮助别人,深得大家的尊重,所以在我们那个杨家村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爷爷处事为人拿得起放的下,也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是一个豁达之人。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爷爷出事了。爷爷在一次外出做生意的途中遇到了土匪。财被劫,爷爷也被土匪用土枪夺去了生命。奶奶悲恸万分,领着十三岁的大伯,十岁的父亲和五岁的叔叔艰难度日。爷爷生前做生意那些余钱,但很快就用光了。奶奶带着孩子们艰难地生活着,世俗的族人们也渐渐地离他们而去。爷爷在世时的那些亲戚们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爷爷一离去,一个个面孔突然显得格外的陌生。孩子们整日饿得哭,奶奶终日以泪洗面。三年后共产党的队伍来了,大伯毅然投军去了前线。风雨飘摇的年代里,大伯失踪了近二十年。当大伯突然出现在亲人面前,真是又惊又喜,百感交集,大伯有幸从枪林弹雨中闯了过来。以后,大伯又随着解放大军开进新疆,留在了呼图壁县。凭着勇猛和智慧战功煊赫当上了营长。解放后还在呼图壁做了一县之长。这是我们家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四八年的夏季,几场大雨后淮河水泛滥成灾,虽没三一年的水大,但也是庄稼被淹没。老百姓颗粒无收,又正逢国共两党在徐蚌开战,我们这个村子隐约能听得到远处的炮声。乡邻们都四处避难,有亲的投亲,有友的奔友。未成年的父亲领着奶奶,带着叔叔跟着逃难的队伍一路奔向东南。父亲挑着简单的行李干粮,叔叔扶着眼睛快瞎了的奶奶。
奶奶的眼睛是哭瞎的,同时也牵掛着大伯的安危。奶奶整日心头郁结,夜夜掉泪,日子一久视力逐渐下降,最后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点微光,脚下的路都瞧不真切。因为要赶路,奶奶又走得慢,叔叔又年幼,父亲只有先把行李挑到前面一段路放下,然后回来再接奶奶。父亲用那尚未强壮的脊背,背起小脚的奶奶,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奶奶要下来,父亲不依,咬着牙撑着走着。叔叔把奶奶的身体向上托着,以减轻奶奶压在父亲身上的重量,一步步挨到行李处,父亲再放下奶奶又去挑着行李往前走。就这样一程挑,一程背,餐风宿露。走了近一个星期,才到了一百里外的做药材生意的姨奶奶家。
姨奶奶看着才十四岁的父亲,眼泪掉了下来,抚着父亲的头疼惜的说:“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你父亲不在了,你大哥又参了军,生死又未卜,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父亲听了挺直了胸膛,坚定的说:“姨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和娘的!”
14岁的父亲,已经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二、
在那个饥荒年代,没有几家是富裕的,能收留几张嘴吃饭不容易。姨爷爷是看病又卖药,平时是需要人手的,姨奶奶生了四个闺女,也做不了什么。这样一来,父亲与叔叔刚好能帮上点忙。
冬天是寒冷的,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嘶吼着、狂舞着,卷起落叶沙尘疯狂地扑打着人们关闭的并不严实的窗子,风从墙缝里,门缝里一切可通过的缝隙掠走土坯房里的温度。在皖北地区是没坑的,由于地处平原也没柴可烧,冬天人们取暖的只有靠自身的温度。凌晨被窝还没暖,父亲又哆嗦着身子起了床。父亲把药铺的门早早的打开,然后把里外收拾干净,再把需晾晒的药材搬到后院的木架上见晒阳光。父亲又是碾药,搬药,送药。天虽冷,可父亲常忙的浑身冒汗。叔叔年幼做些清扫的杂事,奶奶也不闲着,摸索着帮着姨奶奶摘点菜,剥点花生,褪点玉米粒什么的。有时还帮着姨奶奶挖地种点小菜。姨爷爷见父亲勤快又能干,很是喜欢,平时看病时也让父亲多留意些,有意让父亲学点。
冬去春来又一年,终于解放了。
奶奶高兴的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孩他爷(爷,方言即爹的意思),你看到了吗?老天开眼了,天下太平了。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穷人可以扬眉吐气了。父亲要带着奶奶与叔叔回杨家村!
姨爷爷有意收父亲为嗣子,虽是执意挽留,父亲终是归乡之心心切。姨奶奶无奈且又难舍,牵来一头毛驴给奶奶做脚力,又给了些盘缠以待回家置办些日用农具。两家人终是洒泪分别。
抱着对生活的希望。父亲带着一家人,辞别姨奶奶一家,踏上了归乡之路……
三、
我们县地处淮河流域中段。自古淮水难治理,从大禹治水一直到现今,代代人都在为淮河的防洪,通航,浇灌而努力。一九五一年毛泽东主席来淮视察探望灾民时,一位工作人员拿出一张照片给毛泽东主席看:照片上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骑在一棵树的树杈上,在离她不远的下方有一条毒蛇正贪婪的望着小姑娘。小姑娘望着脚下的洪水和毒蛇,面部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照片给毛主席很大冲击,于是提笔题词:“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一九五四年淮河再发大水,凤台县禹山坝和五河县毛滩决口,淮河两岸的群众无处躲避。四周无山皆平原,只有攀树登屋,呼号求救,哭声震野,闻者揪心。那时的父亲正在家吃午饭,就听的由远而近的洪水如万马奔腾而来,父亲还没反应过来,吃饭的桌子便飘了起来。父亲忙把奶奶扶上院角那棵歪脖子枣树上,又趟水找了些木块之类的东西用麻绳帮牢,做了个简单木伐。然后把奶奶抱放在上面,再拿些紧要的物件,拉着木伐,把奶奶安置在高处的安全地带。而后又和村里的劳壮村民帮着转移群众。后来父亲曾回忆说:“那时的水都到了脖子深,百年不遇的水灾啊!”
五四年的那场大水更加坚定了国家对治理淮水的决心。经过多年的勘察与测量,国务院治淮规划小组决定开挖茨淮新河,全民积极响应,一齐上阵。我的家乡正处茨淮新河开挖段的东中部,那时是一个大队一个连,公社是营,县里是指挥所。我家那时成分好,又是军属家庭,父亲与叔叔都入了党。父亲又是队里的队长,他一马当先吆喝着健壮社员们扛着锹,提着筐,背着篓,推着独轮车,拉着架子车,还有生产队用来拉粮食的大车,组成挖河的民兵队伍。大家在工地,虽吃的是掺了糠的玉米馍馍,喝的是可以照出人影的青菜汤,但所有人都是干劲十足。因为大家都有一个心愿:一定要把河挖好,不能让大水再祸害自己的家园了。父亲肩上搭着块棉粗布权当毛巾来用。腰里系着一条红腰带,那是母亲在临行前用她结婚时陪嫁来的红布缝制出来的,母亲以此来鼓励父亲为党多做些事情。父亲那时有使不完的劲,一边吆喝着社员们加油干,一边光着脊梁端锹上土。大冷的天,身上还冒着汗。整个工地上是热火朝天,彩旗招展。拉车的用麻绳绑着鞋,累趴下爬起来再拉。铲土的手上磨出血泡,血泡一破那个疼啊,别提了。很多次父亲是手上缠着布条拉运,父亲常说:“队长就要起带头作用啊!”父亲不知穿坏了多少双母亲做的布鞋,鞋子供不上了父亲就自己用草编的草鞋来应急。我们家离茨淮新河的工地不到四公里,母亲要在家照看孩子和奶奶,根本没时间去探望父亲。大家也一样,很少有家里人(即妻子称家里人)去看当家的(丈夫称外头人或当家的)。因为工地上都是清一色的男子,除了繁重的劳作没别的娱乐。有时看到穿花衣服的女子,便是一阵欢呼声。吹口哨的,大声喊的,这时女子羞望地跑开了。男人们望着远去的女子背影留下了一片爽朗的笑声……
父亲是很少回来的,因他是队长不能因私徇公。一次,奶奶与大哥都病了。寒冬腊月,母亲一个人抱着发着高烧的大哥,摸索着走了几里的夜路去别村找大夫,父亲知道也没回来。这事堪比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啊!每当母亲说起这件事,父亲总是憨憨地笑着说:“这不都过来了吗……”
一九七四年,芡淮河开挖工程基本完工,奋战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父亲和村民终于回来了。芡淮新河在之后的多年里逐渐完善,通航,灌溉,泄洪工程初具规模,对防洪排涝起了很大的作用。清清芡淮新河里流淌着父辈们的汗水,其中也有父亲的付出!
四、
六七十年代,粮食是最紧缺的,通常收的不够吃,还要上交国家支援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年代,大家一起劳动,同甘共苦,贫富均匀,粮食也是放在队里集体保管。分粮发放粮得经队长同意,然后会计记录,再到仓库保管员那里发放。父亲是一位恪守职责的队长,平时队里的群众想讨好父亲并希望能捞点粮食回家补给补给,父亲是一概回绝。在父亲的眼里粮食是大家的不能私自散发。有时也有些群众瞒着父亲,私自往家拿点粮食。父亲想想大家也确实有困难的,也就争一只眼闭一眼,然而父亲从没私拿过一粒粮食回家。尽管哥哥姐姐在家饿的直哭,母亲饿的头晕眼花,能指望父亲带点回来。每当看到父亲都是两手空空的回家,母亲也是无奈,心想:“谁叫咱家是干部是党员呢!”没办法,母亲背着襁褓中的哥哥到地里找野菜,寻茅草根儿,拣冬季收成后的红薯地里留下的红薯须儿。要是能拣到红薯须儿那真是万幸的。为这事一直到现在,哥姐也偶尔会说起父亲对党和国家的忠心,我是受益颇深。确实如此,父亲不会“转通”。那时谁不往家里拿粮食呀,为啥?饿呗!拿来的粮食关起门来吃,吃后把柴火扑灭,嘴巴擦干净,谁知道呢?然而,父亲是掌管粮食大权的党干部,却看着妻儿老小在家张嘴挨着饿。在那个填不饱肚子的年代,粮食比黄金都金贵啊!我的父亲真正是一个清官,一个掌管口粮的清官。
由于家境贫寒,叔叔与父亲都到了娶妻的年岁。父亲让叔叔先娶媳妇,自己却到了三十多岁才娶了我的母亲。等到母亲有了第一个孩子我的大姐时,叔叔家的孩子已有十岁多了,我与我大堂姐的孩子年龄是一般大的。妯娌关系不和,母亲与婶婶时有矛盾,经常吵架。强势的婶婶常带着堂姐姐过来闹腾。母亲身单力也薄,常挨婶婶的打。父亲总是好言相劝,脸上还时常被婶婶指甲挠过一道道的血口子,衣服也被两个堂姐撕破了。然而父亲却不以为然,处处让着婶婶。我想我的父亲有一颗宽宏的心。
八十年代末,叔叔突然重病在县城住院。父亲去了又坐着拖拉机回来了,车上躺着死去的叔叔。父亲哭肿了双眼。虽然妯娌之间平时打打闹闹,但血浓于水。叔叔是村书记,有很多人去医院看他。村里管事的,乡里的书记都去了。父亲是走在这些人的后面。生命垂危的叔叔眼光越过所有的人,留恋地看着父亲。叔叔示意父亲坐在病床边,用力抬起头,嘴唇抖动着,手伸出。父亲忙抓住叔叔的手,把耳贴近叔叔的唇边。叔叔此时微弱地说:“老二,我走后你要照顾好传英娘她们几个,孩子都,都还小,你多费心了……”话说完,叔叔便离去了。爷爷去世早,没父亲的孩子受人欺负,叔叔是经历过的。从此,本来形同路人的两家又和好如初了,我也可以和长我两岁的堂姐玩了。只要婶婶家有什么事,父亲第一时间到。农活自家的不做,先去把婶婶家的活给做了。父亲一直尽着做兄长伯伯的职责……
五、
去年的二月,我从遥远的异乡回来。从县城乘班车到了我们村的集市下车,我买了些祭祀品。一个人,一路的空旷,空荡荡的一颗惆怅的心。眼前,旧时村庄不见了,被一眼千里的旷野所替代。路虽还是那条路,却看不到当年的情景。压抑的一颗心在寻觅:哪儿是我的家,哪里是孩时戏水玩耍的池塘?我有几年没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村子没了,树也没了,路也不认得了,我仿佛变成了陌路人。二月的风还是寒的,我在风中寻找着父亲……
前方一片麦田儿,细长的麦苗儿在寒风下摇曳着,褐色的土地淹没了那点点心目中的绿色。啊,找到了,那是自家的责任田,在田地的一角,一堆很小的土堆儿。我找到我的父亲。父亲就安眠在这里。我跪在父亲的坟前,泪如雨下……
二十年前父亲因脑溢血突然离去,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打击太大了,简直是天都要蹋了下来。年幼的我不明白死的含意。我似乎感觉父亲没有死,就像去了远门还会回来。也好像是父亲睡了,相信父亲会在某一天的早晨醒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幼稚的念想终是无期,总不见我父亲回来。于是,痛就越来越深,思念也越来越浓。
我只有一张父亲身份证上的相片,我轻轻地剪了下来,收藏好。每每想及父亲便拿出来看看。看着看着,父亲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放大,出现了一幅幅真真切切的画面:父亲扛着锄头回家,我搬来小凳子,父亲把我抱在怀里,闹着,笑着……
兄妹病了,父亲曾学了些医术,自己去采些草药煎熬。我们都嫌苦不愿喝,父亲便拿出小糖哄着:“不苦,不苦,我喝给你们看。”……
点燃纸钱,爆竹响起,浓浓的思念化作坟前我的泪滴:“爷啊(父亲),您在那边过得好吗?女儿来看您来了……”
父亲虽走了很多年,但父亲的音容笑貌依旧在眼前萦绕。父亲的坎坷经历一直激励着我不畏艰难困苦,积极向上。父亲用事实教育了我们,催我们上进,使我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包容,学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父亲,你永远是女儿心中的思念!
(一)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假如没有千禧年左右的那场风波,我家或许会是另外一副光景吧。
那时,父亲正在厂机关党办担任办事员。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国企改革正处于攻坚阶段。国家一声号召,千百万员工纷纷下岗,自谋出路。而当时的企事业单位机关却像个油泼不进,水滴不进的铁牢笼。任凭外面风吹浪打,里面的人依旧闲庭信步。“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这样的民谚足以说明,人浮于事在中国的各个机关单位绝对不是个例。
上世纪的后几年正是煤炭市场最疲软的时候。无证小煤窑的存在,三角债的盛行使得国有大中型煤矿丧失了成本优势,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举步维艰。一度,父亲的工资只能按70%发放。我那时又打算上寄宿制初中,对家里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在这种情况下,母亲对父亲说:“听说你们单位车间基层领导岗位待遇还不错,要不你给你们领导申请一下去车间工作吧?总这么在机关混日子也不是事儿啊!”
父亲同意母亲的看法,于是给上面写了申请。半个月后,一纸任命下来,父亲被任命为某车间主任。
刚刚到任时,父亲对工作兢兢业业。原先他可是厂里有名的,爱干净的“小青菜”,那时却时常穿着工作服和厚厚的胶鞋奔波于几个厂房之间,搞的满身又是汗,又是油。他与工人师傅们同吃同喝同劳动,有时机器坏了,需要检修,父亲就亲自到第一线盯着,不时向周围的师傅们请教着有关技术的问题。实在太累的时候,他就在车间厂房休息室的长椅上躺一会儿。
(二)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父亲就发现了一个可以为员工增加福利的好点子。
经过提纯的原煤时常留下一些煤泥,过去这些煤泥经常被当作废料弃之荒野,被风吹日晒,极大地污染了环境。而这些煤泥恰可以作为蜂窝煤的原料。在当时煤炭行业并不景气的情况下,若把每天产生的煤泥卖给蜂窝煤厂,再用换来的钱补贴大伙的家用,岂不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说干就干,父亲一方面积极出面联系厂家谈判,另一方面,向厂领导汇报这件事。不久,厂方就和一家有资质的蜂窝煤生产企业达成了协议。
可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发现,原来堆积成山的煤泥,时常在半夜莫名其妙的减少。“没家贼引不来外鬼”,父亲经过长时间的明察暗访,果然发现车间的一名中层干部悄悄把煤炭偷运给另外一家没有资质的蜂窝煤生产作坊。
于是,父亲私下开始找那位“问题中层”谈话,坦陈过去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但今后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那“问题中层”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连连称是,可是背地里依然隔三差五地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终于父亲忍无可忍,在又一次抓住问题中层偷运煤泥的事情后,忍无可忍,在班前会上点名批评了那位“问题中层”……
半个月后的某天,父亲的工作忽然就忙了起来。第一天他托人说自己要加班,第二天他又说到年底了,生产任务跟的紧;第三天,他依然说自己要加班。这终于引起了母亲的怀疑,于是到父亲单位去找父亲。
父亲果然不在单位,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上一片淤青,胳膊上缠着石膏,腿上依旧有斑斑血痕。
显然,父亲被人打了。那天他值班,吃过晚饭回单位的途中,忽然路边冲出十几个彪形大汉,把父亲的头蒙上。一顿乱捶…。就这样,父亲不省人事地在路边躺了好久,才被好心的路人送进医院。
母亲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只是哭。公安机关说,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父亲到底是被谁打的。厂里的几个领导腆着肚子,纷纷来看父亲,对他的遭遇表示深切同情,然后话锋一转:“这事儿发生在厂外,算不上工伤。您也知道,厂子目前正处于困难时期,当然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只能报销您少量的医药费。您是老党员了,也算是厂里的老员工了,组织替您想,您也要替组织多想想啊……”
病床边,母亲在呜咽;病床上,父亲一声长叹。
(三)
2000年是龙年,年初,国家有关部门开始了对小煤窑的全面整顿。煤炭市场的情况大为好转。而恰恰是在煤炭市场刚刚“龙抬头”的五月,父亲却被降了职。官方给出的原因是民主评议干部不合格。而顶了父亲缺的,不是别人,恰是那个被父亲批评过的“问题中层”。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父亲接到一个电话,知道自己被降职的消息。他手一哆嗦,电话机的听筒狠狠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空中,一道闪电袭来,紧接着一声惊雷,大雨像憋了好久,顷刻倾盆而下……
雨后的清晨,我陪父亲去广场上散步,我“小大人”一样地劝父亲:“下来了就下来了吧,‘无官一身轻’!”
我至今仍记得父亲那天早上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助啊!忧郁中带有彷徨,彷徨中夹杂着迷惘。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可人到中年竟这般颓唐。雨后的空气浸透了脚下的土地,泥泞的草坪上留下父亲深深浅浅凌乱的脚印。
一向温和的母亲也终于忍不住了,“去告他!我都不相信,这么大个中国就没有个能说理的地方!”
父亲不说话,只是一支又一支抽着香烟。
暴风雨过后,生活复归平静。时间,或许时间才是治疗一切伤痛的最好解药。然而,有些痛苦,虽然大家都不愿意去触碰,凝结在深处,一旦触碰了,却成了永难释怀的创痕。
终于,多日的平静之后,端午节的黄昏,母亲和父亲因为琐事红了脸。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当双方终于把陈谷子烂套子的事儿摆在桌面上的时候,父亲终于忍不住了,夺门而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空荡荡的房间里,我和母亲沉默着,沉默着……
九点半,十点,十一点。
母亲开始着急,下楼去找父亲。远处传来一个醉汉的哭声,凄凉哀愁,是父亲。我和母亲奋力把父亲搀回家,他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含混不清地说:“你总说让我去告他,去告他,我得能告得赢他啊!他爸爸是局长……”
那个端午节是我过的最窝心的一个端午节,没有粽子,没有鸡蛋,只有一地鸡毛的家庭琐事。
(四)
父亲所说的那个“他”,是他的一位老领导。
时光倒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父亲意气风发,初来这样一个还在筹备阶段的,只有六个人的选煤厂。父亲的文笔不错,于是就被留在厂矿担任某领导的秘书。这一干,就是八年。
那场风波过后,父亲隐忍下来,在工人的岗位上继续勤奋工作。
直到七年之后,事情又一次有了戏剧般的变化。
2007年,那位领导的局长父亲不幸与世长辞。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那位领导终于因为经济问题进了监狱。
很多问题自然浮出了水面。那一年,指使那位“问题中层”买凶打人的是他,修改民主评议结果,罢我父亲官的也是他。他,众所周知的身份是厂里的重要领导;而鲜为人知的身份,恰是那家问题蜂窝煤作坊的股东和投资人。
监狱里,老领导要求见一见父亲。父亲欣然应约。老领导抚着父亲的手,连声赔不是,说自己当年真是利欲熏心。总之,和电视上长放的那些“贪官忏悔录”别无二致。
父亲看着他,目光凝重呆滞,只是沉默……
几年以后,我曾经问父亲:“你恨他吗?”
父亲说:“曾经恨,但是现在不恨了。他女儿那时在英国留学,花费很高,以他当时的收入水平,绝对是支付不起的。哎,他当年也是为了孩子啊!”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可恨之人呢?有时是不是真的也有可怜之处呢?
(五)
为响应国家干部年轻化的要求,按照厂里的相关规定,车间的干部四十五岁以上“一刀切”。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动荡,父亲早已过了那个年龄,官复原职已经不可能了。
厂里来了一位新领导,听说父亲的遭遇后,执意给父亲在机关安排一个轻松一点的岗位,被父亲婉言谢绝了:“现在年轻人脑子灵活,只是又丰富,这些岗位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我诧异地问父亲:“进机关工作多清闲啊!没有公务的时候,看看报纸,喝喝茶水。又是你的老本行,轻车熟路,多好啊!”
父亲深深吸了一口烟,沉默良久,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地说:“年轻人戒之在色,中年人戒之在斗,老年人戒之在得。”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如今的父亲依然在平凡的岗位上忙碌着。原先那些在机关工作的同事们大多都发达了。偶尔在一起吃饭,父亲也越来越插不上话了。渐渐地,父亲只好“只带耳朵去”,久而久之便成了宴席中的边缘人。于是,他们和父亲之间便疏远了。
而父亲的朋友圈里多了很多朴实的工人师傅。父亲时常和他们有说有笑。有时,我也会很烦父亲那油乎乎的工作服上汗渍渍的味道。每当我埋怨他的时候,父亲总是自我解嘲道:“哎,当年那个干净的‘小青菜’,现在变成‘烂白菜’了。”
只是,在两极分化,社会阶层日益固化的情况下,父亲的工资待遇依旧难有提高。原来父亲在机关工作,母亲在企业的学校时,父亲的工资比母亲的高。每当他俩红脸时,父亲尚可以趾高气扬。而如今,母亲的学校划归市教育局直接管辖,工资待遇自然有了大幅度的提高,而父亲的工资却增长缓慢。“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于是家里的财政大权自然牢牢落在母亲手中。但父亲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常说:“钱交给你妈,我放心!”
他这话是不是真心的,天知道!
(六)
前几天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向我告状说:“你老爸最近应酬很多……”
于是,我给父亲通话,嘱咐他出门在外,少喝酒,多吃菜。
老爸万分无奈地像我“诉苦”:“没办法,像我们这么大岁数的人吧,不是儿女结婚,就是父母过世,每个月红白喜事又特别多。你老爸我人缘又好……”
不知怎么,当他说到这些的时候,心灵深处的某个部分刹那间被刺痛了。
思绪不可遏制的蔓延开来。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煤油灯下,捧着红宝书刻苦阅读的少年,那是年少时的父亲。南京市下关区学习“毛主席语录”积极分子是他最好的奖赏;那个教导我写作要言之有物,切记空谈,字斟句酌帮我修改作文的身影,那是中年时的父亲;那个一听到红歌就激情满怀,夏夜每晚必到文化宫高唱红歌的身影,这是现在的父亲。
有人说,父亲是山。我时常想,我的父亲像什么呢?他没有山的伟岸,没有白杨的挺拔。我想我的父亲像无底深海,就像电视剧《潜伏》片尾曲唱的那样:“在黑夜里梦想着光,心中覆盖悲伤;在软弱中忍受孤独,只为一个信仰。我的泪水是无底深海,对你的爱已无言。相信无尽的力量,那是忠诚永在……”
高三:芦泓
随手翻看杂志,一幅很常见的木版画吸引着我。画中的男性老者面部沟壑纵横,一种中国式农民的沧桑感突显在文字中。
蓦然间,我想到了自己年老的父亲。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感到父亲在老去,也没有觉察到他的衰老,可能是他一直驮着的背,也可能是他长着一张固有的沧桑的脸。
我对他年龄的记忆一直处于50岁的阶段。发现父亲变老是今年那一瞬间的告别,那一刻我猛然觉得父亲是真的老了。
我对父亲的印象一直是模糊的。在年少的回忆里,与父亲共有的部分很少,很少。貌似,母亲的陪伴是我成长记忆的主体,而父亲也许可有可无,他的地位和作用远远没有母亲那么显现。
父亲是甘肃秦安人,今年已过了70岁古稀的年龄。他在家中的八个姊妹中排行老二,排行决定了父亲吃苦耐劳,甘于隐藏在他人身后的性格。
1958年,身为村干部的爷爷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投进了监狱,家里一下就断了生计。为了能让家里人有口饭吃,为了给自己能讨条活路,14岁的父亲和大伯,从秦安老家一路几乎是讨着饭走到了兰州。
父亲没有多少文化,只读过小学三年级,他只能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来挣钱养家,养活自己。他从工厂里的小工做起,跟着师傅拼命的学,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电焊工人。电焊这个工种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他落了一身职业病才从这个行当里退出。
性格内敛的父亲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的电焊技术有多高超。而我却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的技术在厂里是数一数二的,很多别人做不了的活都是靠父亲的技术和耐心一个焊点一个焊点完成的。厂里的人只要说起冯师傅的技术都是要翘大拇指的。我也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才得知,兰大那个极具苏式风格的礼堂,父亲就参与了其中的建设。
父亲是个爱认死理的人,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80年代中后期,人们从文革的读书无用论中不断觉醒,开始用知识文化填补自己的缺失。那时厂里鼓励大家踊跃报名去参加文化学习,而且可以免费参加厂里组织的文化补习班。
在大环境的影响和免费学习的诱惑下,只上了三年小学的父亲决定报考文科类的自学成人考试。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父亲是在开玩笑,以他的文化程度去参加考试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可是父亲却只用3年的时间就拿到了大专的自考文凭。
那3年里,父亲的所有生活就只围绕着工作、吃饭、睡觉和学习,这4件事。他把他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让渡给了学习。父亲笃信着书抄百遍其义自现的说法,一遍遍地在字条上抄着书中的内容。然后将字条随身携带,只要一有空闲就拿出来背诵学习,包括做饭、坐车时间。
那时家里到处都是他抄的字条.在当时我的眼中,那些字条就是他的生命,是他的一切。
因为父亲,《中国文学史》、《中国通史》、《中国古代史常识》等这些关于中国历史、中国文化的书籍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我日常阅读读物。可以说,父亲当年的选择,深深地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以至于当年在学科选择时,我不顾母亲的极力反对,紧跟父亲的脚步选择了文科。
父亲的性格很粗暴。母亲因为父亲的粗暴没少跟他生气。而我也因为不听话更没少挨父亲的揍。揍,不是简单的在屁股上打几巴掌,而是用麻绳和皮带的抽打。
因为揍我的方式和手段太过粗暴和野蛮,我总是记恨着他,用冷战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认为,揍我是你的权力,而不理你也同样是我权力,所以在家里经常会出现我和父亲面对面,怒目而视的擦肩相过。时间久了,父亲就会主动来找我搭讪说话,我也用他的主动自我安慰着自己惨不忍睹的伤痕。
父亲的粗暴,让我对他总是敬而远之,尤其当他心情不好唬着一张阴沉的脸的时候,我更像一只兔子般连蹦带跳地离他八丈远,生怕自己惹爆父亲——这个充满着炸药的火药桶。
父亲叫我起床的方式也是不一般,至今记忆犹新。上学时的我,瞌睡总是很多,响一遍的闹铃往往像蚊子嗡嗡一样对我丝毫不起作用。在父亲看来闹铃响过就该起床,睡懒觉只有挨巴掌的份。一双干惯了体力活的手的分量是何其的重,一声“啪”响之后,我的屁股上就多了五个略微浮肿的红彤彤的手指印。随着钻心的痛感,我的瞌睡也立即抛向了九霄云外。这招父亲百试不爽,我却抵不住床的诱惑不长半点记性。
记得我还上初中的时,父亲那会已经从电焊工岗位退了下来,在退管站上班,主要任务就是每天组织一帮退休的老人们东玩西玩。于是他工作的办公室经常是人来人往,而父亲又是一个极其马虎的人,脱下的外衣经常是随便在椅背上一搭。
一天,父亲猛然发现自己装在外衣口袋里的钱不翼而飞,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偷拿了他的钱。下班后一脸怒火的冲进姥姥家,二话不说抽起皮带就打,边打边说“让你偷钱,让你偷钱”。 要不是姥姥连拉带跩地阻止,还不知道我被揍成什么惨烈状。 姥姥事后形容我当时是被打的上窜下跳,惨叫声、哭嚎声充斥着整个巷道。事后,他才知道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退休工人偷了他钱,而我却白白挨了一顿揍。
反而是父亲年老了,粗暴的脾气也渐渐被岁月抹平了,任我怎么顶对他,他也没了半点脾气,总是笑呵呵地看着我。
父亲当过兵,工程兵,60年代后期,在酒泉卫星发射基地。
父亲当兵的时间很短,只有三年。三年的时间里他学会了打快板,学会了双手擀饺子皮,学会了电焊的手艺。那时的他是连里的文艺骨干,仅凭着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自编自演的快板、三句半经常参加团里的文艺演出。
以前我总纳闷年轻时母亲怎么会看上木讷的父亲,既没有英俊的相貌也没有一个会讨人喜欢的嘴。直到我翻出了一张父亲当兵时的旧照才明白了当年母亲的选择。
照片里的父亲一身戎装,英姿奋发,帅气而又彰显着男性独具的特质。在那个尚武崇兵的年代里,年轻的母亲肯定会喜欢那个当年颜值数颇高的父亲的。
父亲和母亲是1971年结婚的。
那年父亲27岁,母亲22岁。一个是刚退伍复原的工人,一个是厂里的会计。他们是八一建军节结的婚,下着大雨,父亲借了厂里的一辆小轿车将母亲娶进了家门。
从那一天开始,他们在一起吵吵闹闹,琐琐碎碎地共同生活了31年。31年里,母亲忍受着父亲的暴脾气和父亲无法更改的生活习惯,父亲则忍受着母亲的要强和唠叨。
在我的记忆里,他们磕绊的日子要多于和谐的时光。直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刻我才从父亲婆娑的眼泪里,无法自持的悲伤里了解到父亲对母亲那种浓浓的依恋感。
父亲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在工作中,他可以用一个个焊点耐心细致的缝合着接口,不急不躁,不温不火。但是在生活中父亲却是一个没有耐心,粗心的人。无论是生活还是日子,都是琐碎的,无穷无尽的家务、无休无止地一复一日的吃喝拉撒睡,这些对于父亲来说都是不愿意面对的,他总是厌烦着家务的琐碎。他宁愿一遍遍的外出买东西,即使是只买一棵葱,一头蒜,都不愿意留在家里帮助母亲处理家务的琐事。母亲絮絮叨叨的埋怨往往就演化成了他们之间的争吵。争吵,冷战,和好,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在这三点之间循环往复。
高中的时候,我有一次因为发高烧不得不请假回家。我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到家后便窝在床上不再动弹。中午时分,父亲回到家竟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依旧像往常一样唱着歌为午饭做着准备,直到母亲回来才发现了躺在床上烧的浑身滚烫的我。
其实无论父亲是多么暴躁,多么的粗心,他都是爱我的。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自从搬到临洮街后 ,我就一直喜欢吃门口的那家擀面皮,其实这也是当初没得选择的选择。上学那会父亲总是隔三差五地给我买一个回来解馋。考上大学后上班后,随着觅食范围的扩大我的味觉也越来越挑剔,那家酿皮的味道也越来越让我觉得不再那么诱人,不再那么想念。可是,父亲并不知道我这一口味的变化。以至于我每次回临洮街吃饭,餐桌上总会有一份擀面皮等着我,他一直觉得这是他的女儿最爱吃的。吃饭的时候,他会笑呵呵地给阿姨说,姑娘最喜欢吃这家的擀面皮了,今天回来吃饭我就顺便给她买一个。我不忍心破坏父亲的那份惦记,总是硬撑着吃完那份爱意,那份来自父亲的深埋的爱。
记得有一个公益广告,儿子生气的埋怨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父亲总是不分场合地往裤兜里藏饺子。患病的父亲已记不得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子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但是却记得儿子最爱吃饺子,这些藏在裤兜里饺子是给儿子留着的。画面里的儿子泪流满面。
那份永远存在在餐桌上的擀面皮其实就是那些一个个藏在裤兜里的饺子。
我不跟父亲一起生活已经13年了。偶尔的回去就像走亲戚一样匆忙和短促,仅仅是一顿饭和一些偶尔的交谈。而父亲每次总是要陪我一起出门,看着我坐上车离开后才回去,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每次看着他在车下等待的身影,我总是让自己的眼泪忍了又忍。而我又是一个讷于言的人,总是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是每次用几近一样的言语告诉父亲,每天遛弯要注意安全、天气多变要注意添衣、要多体谅阿姨不要冲阿姨发臭脾气……父亲总是喏喏的答应着,便催促我们赶紧上车,一路注意安全。
现在想想,父亲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我们很近,那些我们之间的细微历历在目,小时候他带我去书店淘旧书,花一元钱买回十本小人书就可以把我哄的兴高采烈;我们又很远,虽然我们是父女,他看着我长大,我看着他变老,但是我们却很少有父女之间的亲昵,我们之间仿佛总有一道摸不见、看不着的栅栏,关心却无法触及,只能远远地望着对方看到彼此安好就可安心。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拿起笔来描绘我的父亲。说实话,我并不熟知我的父亲,“父亲”这两个字,在儿时是我所陌生甚至讨厌的名词。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体会了父亲的苦。
父亲身材并不高大,很单薄。头发蜷曲在头顶,他有一双幽深、不大却很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很精致地镶嵌在瘦长的轮廓里。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的皮肤一直是黝黑的,可是母亲说,爸爸年轻时皮肤是很白净的,只是这些年风吹日晒才变黑的。
我的父亲是家中的长子,所以,无论家中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得独当一面。那时,爷爷患有轻微的精神病,家中姊妹六个,全部读书。奶奶很辛苦,要照顾爷爷又要操持家务。我的姑姑、叔叔们都很懂事,从来不需要奶奶操心,虽然生活很艰苦,偶尔还会发生断粮的危机,但日子倒也还井然有序,奶奶种地的钱和做点小生意的钱全部用来供孩子们上学,积蓄是所剩无几的。每当孩子们要交学费的时候,也到了奶奶东奔西走的时候,这也是爷爷的一块心病,每到这个时候,爷爷就容易犯病,失去理智,甚至伤人。
那年,一天父亲因未交学费被老师第三次撵回家时,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向奶奶要钱,可恰巧被门外的爷爷听到了,爷爷一听“要钱”便激动地冲了进来,抓住父亲就是一顿毒打,奶奶拉不开却被爷爷一推,撞到了门槛上昏了过去。这一顿打,在父亲的心上留下了重创,遍体鳞伤的他擦干眼泪,只留下了短短的一封信便连夜悄悄离开了家,开始了独立的生活。那一年,父亲18岁。
父亲独自一人来到了陌生的城市,经一个好心的老乡介绍,父亲便开始学起了又苦又脏的泥瓦工。开始的一年,孤单的父亲无时无刻不想念家里一切。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可父亲走得急,没带一件厚衣裳,又没有足够的钱,被迫之下,父亲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让奶奶给他寄些衣服。失踪了半年的儿子,终于有消息了,全家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那一年起,父亲开始了艰苦的打工生涯。
这一切都是奶奶空闲的时候讲给我听的,早已恢复健康的爷爷通常会在边上“嘿嘿….”地笑着。
父亲是一个忠厚、诚恳的老实人,老是吃亏。在工地时,他一向秉着“少说废话,多做实事”的原则,认真工作,深受老板的喜欢,两次被推荐为“优秀工作者”,如今,这两份已经发黄的荣誉证书仍存放在父亲的柜子里,每当看到它们,父亲就会叹着气说,现在的社会越来越进步,民工的地位越来越低下了。
父亲常年在外,与我们见面时间本来就少,再加上父亲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有什么事情也只与母亲商量。所以,他与我们几乎是没有什么沟通的。父亲偶尔会叫我做事,一旦我做错了,或是没做好,父亲就会大声地呵斥我。小时候,我是很害怕父亲发脾气的,气急了还会打人的。每当我被父亲打时,就会赌气不吃饭、大哭一场。通常情况下,我会一声不吭地摔门而去,直到天黑,才回家。那个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离家出走。现在我才明白,父亲老是叫我这个老小做家务,是在对母亲的教育做考核,也在测试我的做事能力,每当我乱发脾气时,父亲就会责备母亲,说是把我惯坏了。
那个时候,姊妹三人的学费和家里一切的开销,全都靠父亲一人承担。这无疑苦了父亲,母亲也想分担父亲的辛苦和家中的经济重压,曾多次和父亲商量要和他一起离家挣钱,都被父亲拒绝了。父亲说,如果都走了,家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很多夫妇都出去挣钱了,生活也变宽裕了,可孩子丢给老人来带,结果孩子学习跟不上,人品也出现了问题。其实,父亲不让母亲离开我们,不主要是担心我们的学习,更主要的是担心我们“变坏”。父亲说,“即使不能成材,至少一定要成人!”
就这样,父亲在外奔波了十多年,而母亲一直在家含辛茹苦地拉扯我们成人。当哥成功考取重点高中免费生,而我也顺利升入初三重点班时,父母都很欣慰。可就在这时,姐主动辍了学。母亲劝她,父亲知道消息后,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可是姐仍是不改初衷。懂事的姐深刻地认识到家里的困难,如果三个人都念高中了,父亲是怎么也负担不了的。后来听妈说,爸那一晚很伤心,不停地责备自己,说自己对不起儿女。
第二年,姐便离开家乡南下打工了,父亲告戒我和哥,以后千万不能忘记你们的姐。后来的日子有了一点舒缓。这时,街道规划,我们家也在拆迁范围,这么多年,一直供我们三人读书,哪来的积蓄盖房?母亲提议让我和姐姐一起打工挣钱,被父亲痛斥一顿,以后再也没有提及此事。父亲四处借钱,凑足了盖房的钱。第二年,便住进了新房,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地知道,这是借了很多钱才盖起来的!
有了外债之后,父亲更加辛苦了,他放弃了一周仅一天和雨雪天气不能施工时的休息时间,又接了室内装潢的差使。终于,劳累过度的父亲患上了关节炎。一到阴雨天气,父亲的肘关节和膝关节便疼痛难忍,可父亲还得继续上班。多年来,已留下了病根,一直用药,可终不见效。
最后,哥如愿考入大学,而我也离家到城里就读,这样,母亲就可以外出到父亲身边照顾他了,父亲也可以稍稍舒缓一下了。
一个父亲和女儿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当别人家的孩子在爸爸的背上嬉戏,在怀里撒娇、打闹的时候,我的父亲却只能用一种严厉的目光望着我。
在我印象中,父亲是严厉的,我总是畏惧他。当父亲灰白的发根越来越扎眼时,我慢慢发现了他对我们无限的关怀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