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住在闹市，从家门口到地铁站经过儿童医院，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可我总是绕远路而过，因为街边占道吆喝的小摊贩，外地人随手丢弃一路的垃圾，带着病孩跪地讨钱的乞丐，地上摆个音响就卖唱的马路歌手……市井乱象的种种，令我避之不及。

到地铁站不是为了坐车，而是为了在站内自助证件照相亭里快拍几张照片，明天学校要交了，大冷的天黑的早，照相馆都早早关了门。坐进那机器，操作相当简单，中英文触摸屏一直在提示，小座位是可以升降的，背景颜色可以选择，照片可以拍三次选一次。很快我就完成了全部操作，坐等打印照片了。

突然，一只手拉开了遮光的帘子，另一只手也拉住了帘子的另一半，两个人探头进来好奇地看。我坐在里面突然和两个陌生人如此近距离，非常介意，于是礼貌而冰冷地说：“请你们稍等一下好吗？我的照片还有两分钟打印好。”

“这个机器是照相机吗，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们怎么用啊？”很难辨认的外地口音，连说带比划，我只听懂了这两句。实在被他们拦住走不掉，我这才开始打量。夫妻俩应该有六十岁了吧，满脸的皱褶和高原红应该来自农村，鲜亮的羽绒服和闪亮的棉皮鞋，显然是新置办的行头。

我整理好自己的照片随口应付地说：“这屏幕上都有说明，下一步，再下一步，跟着操作就好了。”心里想的是万一遇上个骗子什么的就不好脱身了，还是赶紧走人。

“俺们不识字啊，想拍个照片留给俺孙女看！”我心里觉得可笑，这是证件照哎，又不是旅游快照，却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说：“那您就坐上去吧，我来帮你们操作。”好不容易拍好了，一听说一寸的九张要二十块钱，立刻就想说不要了。接着，为了拍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拍还推让了半天。好不容易商量妥当，拿出五十元，机器只接受十元和二十元的纸币，我又帮着找了半天零钱……

我五分钟拍好了照片，居然陪了他们半个多小时。临走，他们又扯着我，从包里拿出一把新鲜的大枣塞给我，还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啊，小姐你人真好！这照片好高级的，这下可以给儿子女儿都留个纪念了。听他们称呼“小姐”，我心里好别扭的感觉，又觉得眼前这一对大爷大妈诚惶诚恐的感谢令我汗颜。我只是忍了忍心底的不耐烦，却给了他们欢天喜地的惊喜，我真觉得受之有愧。

回家的路上，我没有绕道而行，慢慢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羽绒服暖暖的，并非来自外界的温暖，而是我自身的暖意被留在了里面……

下一篇：舍生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