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的爷爷家是一幢灰黑的旧房子。

房子里面干干净净，一眼望过去，灰砖，木门，旧电视，简简单单，一览无余。就像八岁的燕子，单纯朴素，天真无邪。那时每每有人夸赞燕子，她都咧开了嘴，使劲露出两排牙，眯着眼睛，笑靥如花，让人不忍心逗弄她。但她十一岁大的哥哥偏偏心术不正，以大欺小。常常从山上捉回一两只大虫子拿来吓燕子，屡试不爽。大人们也权当是小孩子的游戏，一笑了之，燕子哥就更加肆无忌惮。

除夕的晚上，照例要守岁。耐不住蹲在旧电视前的无聊，燕子哥找了几个邻家的小孩，商量着来玩捉迷藏。小几岁的燕子什么也不知道，就被燕子哥拉走了。简单的猜拳过后，小孩们不哄而散。留下一个人在那捂着眼睛数数。燕子跟在她哥后面，穿过厅堂，厨房，杂物间，躲到一条黑黑的过道上。

“哥哥，躲到这就找不到了嘛？我听见…”

“嘘！”燕子哥按下她的头，等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进又跑开，长呼了一口气。

“这里够深了，没人会来找的。因为……那个房间里……有棺材！"燕子哥似乎是故意要吓燕子，把声音放得低低的，还抬起手把那间房子指给燕子看。燕子胆小，自然经不住恐吓。她顺着燕子哥的手望过去，隐约能看出一间木门的样子，门上还有几条大裂缝，清冷的月光透着门缝洒出来，掉了一地。燕子一点点往后缩，眼泪经不住的往下掉，嘴里不停嘟囔着：“哥哥我们赶紧走，赶紧走…”

“别走啊，我们躲到这里面来。”燕子哥使劲拉起燕子，硬生生地拽到了门前。燕子力气小，挣不过他，又不敢大声尖叫，只能抖索地站在门前。燕子哥慢慢的拉下门栓，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推了一下。当燕子看到屋子里的大黑木头的时候，立即尖叫着冲了出去。小脸哭得稀里哗啦，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在客厅看电视的大人被她惊到了，不停地安慰她，燕子哥好像挨了一顿揍。但她始终就是浑浑噩噩，缓不过来。

自此，燕子看到黑黑的过道就躲，看到燕子哥就绕。但他们俩就像屋檐上的燕子，待得理所当然，根深蒂固。反倒是燕子，晚上走路都不安心，一惊一乍。燕子的奶奶看不过了，决意在燕子回城市前带她打开那扇门。

奶奶说到做到。燕子一家回城的前一天，父母在收拾东西，奶奶把燕子哥妹俩叫了出来，带到了老房子的杂物间，杂物间前面，就是那条过道。燕子极不情愿地和燕子哥一起站在了杂物间门口，但是奶奶的话不能不听。奶奶也没有为难燕子，只是让她站在那，看着自己。

一步，再一步。奶奶走得极慢，带着老者的沧桑。一步，再一步。一条短短的过道，奶奶却走了很久很久，才站到了门前。燕子一瞬间紧张了起来。接下来的动作，奶奶做得行云流水，拉门闩，推开门，熟练的按下开关，打开了灯。之后燕子就看不到了。她就只看到了门内的光，和那次的月光不一样，是黄色的光，在大白天下，显得那么微弱多余。她知道房间里面亮堂的很，但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还要打开灯。

几分钟后，奶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带上了门，手上拿着两个黄澄澄的橘子。燕子错愕了，她不明白奶奶从哪里变出来的橘子，她可是空着手过去的。

“过来吧，燕子，有橘子吃。”

燕子顿在了那。她不敢走，那天晚上的记忆历历在目。

“来吧，奶奶在这，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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