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老房子里，是有暖气的。

北国的冬日，总是在驱散寒冷的同时，狠狠地榨取了空气中仅存的一丝水分。常常一觉醒来，喉中舌上像久旱的土地，板结干裂，难受非常。

然而同样靠暖气过冬的我们家，却鲜有这种经历。每次在上学路上听同伴一边干咳一边抱怨，我都迷惑不解——难道我家水气充沛？

我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注意到那几条湿毛巾的。

我一直住在书房，房中的床铺紧靠着暖气片，故而热不可当，漫漫冬夜，蹬被子自然是常事。直到一日半夜醒来，重新盖被子时，发现被子湿了好大一角，我以为我的幼时恶习超龄再现，寻根溯源，竟发现暖气片上满是水珠，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看到了几块工整铺平的湿毛巾。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湿毛巾？还未等我思考明白，睡意袭来，扰乱了我的思绪……等到被暖和的阳光催促着醒来，暖气片上仍和昨晚一样，空无一物，我也记得睡觉前暖气片上什么都没有，便全当半夜起来迷糊，产生了幻觉。

可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半夜醒来，我都看到了湿毛巾，可是早上便恍如人间蒸发，不留痕迹，睡前上面也总是空无一物。肚子里的问号越积越多，终于，我下定决心一探究竟。

那一天雪下得好大，我没有拉窗帘，积雪映着路灯的光，让书房里格外亮堂，往常的这个时候，我已进入梦乡。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我的心里猛然一紧，一个人影轻轻地闪进书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一下子失声叫了出来：“妈！”妈妈本能地跳了一下，脸上满是歉意：“把你吵醒了吧，儿子？”她轻声问道，手中的湿毛巾滴下几滴水……我的胸中好像有什么碎了，好疼，却又比暖气还要暧，溢满了整个书房……

后来搬了家，换了中央空调，有了加温器，湿毛巾似乎消失了，随水分蒸发于空气中。可在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学校寝室里，它还在，有一个人在寒冷的冬夜，将它铺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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