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

你一生只选择一种姿势——站立。

狂风袭来的时候，你不肯倒下；大雪压顶的日子，你不肯屈服；洪水肆虐的瞬间，你不肯俯首；刀斧临头的黄昏，你不肯折腰。

一棵树，在岁月的长河中，书写一段英雄的人生。

茫茫大漠，一棵树站起来，是一座丰碑；巍巍青山，千万棵树站起来，是一座长城；悠悠河岸，所有的树站起来，是一条蛟龙；青春的树，在时代的浪潮里，歌唱着永恒的真诚。

站着，给大地一片绿荫；站着，给江河一滴清纯；站着，给生命一声问候；站着，给城市一缕温馨。不计荣辱，不计得失，一生的站立，只为报答泥土的养育之恩，只为证明生命坚如磐石的精神。

人，与树站在一起，就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更是一种撼天动地的奇迹！

站立是一种姿势，也是一种信念。

—题记

灾难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这个让世界为之一颤的时刻。大地强烈晃动，黄沙滚滚，滑坡，泥石流，倒塌声，呼救声，尖叫声夹杂在一起，那一瞬间，整个中国充满的恐惧和绝望。里氏8.0级的大地震在四川汶川发生了。

放眼望去，一片废墟，混凝土夹杂这五颜六色的砖瓦，在那下面，不知掩埋着多少鲜活的生命，不知扼杀了多少美好的希望。

此时的中国，一片寂静，被笼上了一层肃穆悲伤的薄纱，还未从雪灾中缓过神的中国此时面临这更大着更大的灾难！

英雄

随后的几天，搜救队开始实施救援，战士们用双手扒开泥土钢筋，为一个个生命带来生的希望。就在搜救的第三天，随着救援活动的展开，一幕惊人的景象出现在全世界人们的面前；一位中年人张开双臂拼命的护住讲台，脸上带着平静和蔼的神情，而就在讲台下面，有四个鲜活的小生命，他们被救了出来，然而这位中年人却停止了呼吸。他就是一位普通而又伟大的人民教师—谭千秋，他用他张开的双臂延续了几条生命，他用他站立的姿势书写了人民教师伟大的职责！他的女儿后来在采访中说道：“我不会应为爸爸的离开而悲伤，爸爸曾教导我：孩子，你一定要学会坚强，学会勇敢，学会自己来面对这个世界！现在爸爸走了，我一定更加努力的学习，做一名教师，延续爸爸未完成的使命！”

是的，谭老师一直未曾离去，他那站立的姿势，一直可在我们的心里。

民族

一直到现在，离地震已经快一年了，地震所带来的损失已经在弥补，然而心灵的创伤却要慢慢的才能恢复。但是，我们相信，我们一定能够重建我们美好的家园，国家采取了很多的有效而果断的措施，这些措施所打来成效也很显著。有人说：“2008年，是灾难最多的一年，也是中国成长最快的一年。”因为我们的人民和国家并没有屈服，他们用他们的坚强、勇敢和信念支撑这整个民族的挺立，也向世界展现了中国综合国力的昌盛和中华民族不畏挫折，团结一致的精神！

灾难虽然令人们望而生畏，但同时，灾难是不可避免的，当我们面对灾难时，英雄诞生了，他们选择勇敢的站立，他们选择坚强的面对灾难，与灾难抗衡，就死因为有了这些英雄，才铸就了我们民族的辉煌！

其实，站立不仅是一种姿势，它更是一种信念，有了这种信念，国家的繁荣，民族的昌盛都不再是梦想！

选择站立吧！或许它不能带给你成功，但能带给你自信；

或许它不能带给你荣誉，但它能带给你自尊；

或许它不能带给你结果，但它能带给你自强！

有人曾说，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便是他自己。的确如此，我们只有战胜自己，依靠自己，才有机会获得成功。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想获得成功，那就只有依靠自己，亲人朋友只能是助力。贝多芬，这个伟大的音乐家，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时，却突然失聪，这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他也曾颓废过，怒吼过，但并未绝望，为了心中挚爱的音乐，他又站立了起来，依靠自己的努力，终于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成为音乐领域不可超越的巅峰。贝多芬依靠自己，让自己的音乐传到了每个音乐响起的地方。所以，命运是靠自己掌握的。

人，只有自己站起来之后，整个世界才能属于他。一个人，光拥有强健的体魄是不够的，还应该拥有一颗坚毅而勇敢的心。项羽，这个历史留名的霸主，李清照对他曾有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赞誉，但我对项羽之举却不敢苟同。一个不敢面对失败的人，又如何能够称的上英雄？作为千秋霸主，项羽空有一身武艺，却被刘邦这个混混打败了，岂不可笑?我认为打败他的不是刘邦，而是他自己。项羽在失败之后没有想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是自刎于乌江，像他这样的人，又怎能拥有这万里河山呢？

有的人虽然是站着的，但他的心却是躺着的；有的人虽然无法站立，但他的心却是永远屹立不倒的。霍金，他的一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但他的思维却飞到了外太空，去探索那人类未知的奥秘。我想，如果他不是无法行动，恐怕真得会做飞向太空的第一人吧。霍金凭借自己顽强的毅力，站上了科学界的顶峰，拥抱了整个世界。

人，可以举不起自己，但一定要看得起自己，只有这样，才能依靠自己站起来。如果你渴望拥抱黎明，那请你一定要感激黑夜。或许站起来的过程很痛苦，但请不要放弃。相信自己，这个世界终将属于你。

沈尹默曾诗：“我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却没有靠着。”正应了五四运动时期知识分子反帝爱国、自立自强、彻底不妥协的时代主旋律。他们站直了自己，挺直了腰杆，绝不屈服于帝国主义的武力胁迫，绝不苟活于列强的枪炮之下。人生便是如此，活于世，要活出自我风范，挺直身子，不依赖任何人，全力以赴，终将绽放生命光华。

方志敏曾说过：“敌人能砍下我们的头颅，但绝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因为我们所信仰的乃是宇宙的真理！”一个强大的内心，一份执着的信念，铸就方志敏“不稀罕山珍海味，宁愿啃食烂菜苞根。不稀罕高楼大厦，宁愿住在窝棚狗巢”的自强不息的人生。道路是一样走，关键是站着走还是靠着别人走。身有所依，则一事无成。心旷而行，则无所不及。

南非前总统曼德拉曾说过：“人生最大的光辉不在于永不堕落，而在于堕落之后总能再度升起。”他有份坚守，有份自立自强的信念，他曾历经磨难，但他不曾绝望过。27年的牢狱之灾，他没有选择放弃，没有选择妥协。在潮湿病虫满布的地方，弹奏了27年不畏死亡反抗束缚的绝唱！他未过，他在狱中付下重笔，激励后代永不言败。自立的人生，无论岁月荏苒，都将一柱擎天。立而不靠，造就人生卓越之巅。

海伦·凯勒曾说过：“如果我们像明天就要死去那样生活，才是最好的规则。”她，家喻户晓。她对生活，已是抱着将死的态度，认真完成每件事。她又盲又聋，却意志坚定，她通过顽强的毅力学会了五种语言，她有着一颗无比坚强的内心。她不畏惧死亡，不依赖任何人。她虽是看不见，听不着，犹如植物人一般，但她在我们心中却是顽强地站立着——直到死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像那《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依然演绎了她传奇的人生。

站起来，而不是靠着。站起来说话、行动，没有依靠，我们依然笑傲尘世。亦如“东方维纳斯”雷庆瑶，残疾女孩一直无依无靠地直立着。乡村教师戴建华，残疾在身，20年风风雨雨一心只为莘莘学子支教，时间久了便忘了疼痛，但她依然坚持站着上课，笑叹人生。林俊德院士，沙漠中的马兰，十几年在罗布泊潜心钻研，以站着的姿势冲向死亡，临终前依然要求下床工作。即使身不能立，但心可以站起来，面对无尽风雨险阻，站着行动，不需要依靠，风雨过后的彩虹就是人生锋芒的见证。

我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却没有靠着。《曾国藩家书》有云：“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我们是苍松，挺拔而无所靠。我们有立而不靠的内心，站而不依的自我。春华秋实，日月流光，任你密雨斜侵、天花乱坠，我自坐拥王城。

文学是有尊严的，其尊严源自独立的思想和生命责任。然而当今的文学却陷入一种慵散与模仿的怪圈，可悲可叹。我们需要有关怀力和对共同体责任承担力的作者站出来，扶起文学，让它以挺胸端正的态度行走。马克思说：“伟人之所以看起来伟大，只是因为我们在跪着。”善哉此言，人们总慨叹大师辈出年代的远去，于是一味模仿大师的写作，却不知那摹出的只是躯壳，而其灵魂、其精髓——那藏在文学背后的生命关怀和忧世情怀却被忽略了。

因此，文学变成了一种形式主义，变成跪着的人们的一种“虔诚”的表达。无论是文学还是艺术，表达和拯救的都是人，服务的都是生命。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在于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然而，当今人们却急功近利地模仿，无法触及最本真的东西。这种风气亦只是当下才有，早在一千多年前，那场古文运动，意图摒弃初唐绚丽绮靡的文风，模仿先秦诸子的风格，其本意是好的，可结果呢？只模仿语言风格，无疑又陷入另一种形式主义之中。若当时韩愈等人能了解先秦散文之所以光耀千古，并非因其语言，而是因那一位位圣哲对民生、对人的生存关怀，那么这场运动就不会囿于形式的池沼而不能自拔。有人说，文学最重要的是美，价值、责任等都位居其下。

不错，文学是在于美。但何以为美？是辞藻堆砌，风花雪月？显然不是。文学之美在于真实，在于其对生命、对社会现象的坦诚。令人遗憾的是，由于缺乏表达的勇气与责任，如今的文学多只是一些闲散心情的抒发，成了茶余饭后的唠嗑，鲜有涉及当下民生和社会的题材。须知，作家的责任是对时代心声的表达，是为正义而喊，为自由而呼。没有责任，文学则无法受孕。文学当是行走在大地上的，若文学缺了对生活、对生命的关怀，就丧失了其价值肌体的活性，文字的张力也无从体现。

毋庸讳言，文学进入市场，或多或少会受到市场无形的调整。但前提是科学调整，文学不应为迎合群众而放低姿态，更不能沦为娱乐的下脚料。文学的尊严是不容糟蹋的，因为被糟蹋的文化必会反过来糟蹋人的精神。文学不应沦为娱乐的牺牲品，更不应被稀释成时代的胃酸和馊饭。文学不仅是模仿，不仅是华美形态，更是一种责任。是对生命的关怀，对价值的思考，对共同体责任的承担。我们需要有关怀力的作者扶它站起来。

文学的态度当是昂扬的，只有这样它才不会沦为时代森林里一只置身世外的麻雀。守护文学的尊严，请将它扶起。

奶奶的卧室有一个大大的衣橱。衣橱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旗袍。

穿着旗袍的奶奶很精神，也很好看。我很喜欢她穿着旗袍的样子。也很喜欢她挂着旗袍的大衣橱。高兴的时候，我喜欢躲进里面，嗅着樟脑丸淡淡的芬香；受委屈的时候，我喜欢躲进里面，一个人偷偷地哭。

奶奶说，长大后，衣橱里的旗袍都归我。为此，我向同桌的小芊炫耀了很久。

那一天中午，我们全家坐在院外的丁香树下，正议论镇东的大叔家来了一只野猫。突然，丁香树剧烈地晃动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晃动起来。站立不住的我们晃趴在了地上。

然后，到处一片“轰隆隆”。

接着，一片静寂。时间也仿佛为之停止了很久，很久。等我们反应过来时，看到的除了尘烟，还是尘烟。在尘烟中，我家的四合院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堵墙，还有墙下奶奶的那个大衣橱。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倒了许多的房，死了许多的人。而小芊也永远看不到我穿旗袍的模样了。

爸爸妈妈去镇上的医院帮忙了。奶奶去了附近的农贸市场，听说那里的房子全倒了。孤零零的我带着被吓坏的小狗阿白钻进了奶奶的衣橱。

衣橱完好无损。衣橱里的衣服仍然光鲜、亮丽。可是，我害怕极了。

傍晚的时候，奶奶回来，从废墟里刨出一些饼干。可是，我们都没有心情吃，阿白也没心情吃。我们一起坐在衣橱里，望着满天的星斗，呆呆地等待着黎明。

第二天，爸爸妈妈仍然没有回来。我和奶奶从废墟里拾掇出一些米和蔬菜，还有一些完好的砖块、木料。穿着一身蓝色旗袍的奶奶在废墟上砌了简易的灶，为我熬了稀粥。还用那些砖块、木料在衣橱旁搭建了一个能睡觉的小窝棚。

因为下了一场雨，衣橱开始渗水。

天晴后，奶奶找来一根长长的绳子，一头系在那株丁香树上，一头系在从前院内的那株橘树上。我和她将衣橱里的旗袍一件一件又一件，慢慢地晾挂在绳上。阳光下，那些旗袍随风轻轻地摇摆，像一面面绚丽的旗帜。站在这些旗帜下的我，悲伤的心慢慢有了温度。

后来，镇上来了救援队、医生，还有许多志愿者。奶奶也加入到他们中间，为那些受伤的人做饭、洗衣。每天早上，奶奶去做事前，都会拉开她的衣橱，精心挑选出一件美丽的旗袍。她说：“漂亮的衣服会使人的心情逐渐好起来。”

奶奶说得一点没错，每天目送她穿着旗袍离去的身影，我的心情也逐渐不再像从前那样悲伤。而阿白也渐渐有了生气。我们一起在废墟上走来走去，还采来野花，放在窝棚里，放在衣橱上。不远处传来小鸟的叫声，空气中有栀子花的味道在弥漫。我开始明白某些东西已永远失去，但某些东西却留了下来。

一天一天过去。灾后重建开始了。爸爸妈妈所在的厂区恢复了生产，学校有了板房教室。奶奶为我缝制了一个新书包，上面还绣了一朵金色的太阳花。

我们一家寄居过的窝棚被拆去，废墟上的碎砖烂石也清理走。大家开始陆续搬进简易的板房。我们也不例外。衣橱也搬了进去。里面的旗袍依然光鲜、亮丽。樟脑丸依然散发出淡淡的芳香。

奶奶的精神依然很好，穿着旗袍的她依然好看。而我依然喜欢高兴的时候躲进衣橱，也依然喜欢伤心时，一个人躲到里面，哭泣。

一些东西已改变，一些东西却仍然在。

大多数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因此，当他们的孩子遇到困难时，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帮他们度过，可是，因为逃避失败而阻止孩子去尝试，这对孩子是没有好处的。

在不断的失败上不断尝试，去总结获取成功的经验，最终获得成功，是所有的成功者告诉我们的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凡是需要我们花一定代价去办的事情，都会经过一些挫折、一些失败，越是伟大的事情，我们付出的代价就越多，我们经受的挫折和磨难就越多。难道我们就因为这样就不敢尝试、去做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人类至今还会停留在那未开化的原始时代，根本不可能创造出这些灿烂辉煌的文明，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成功者名留千古了。

不断地尝试，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是我们获得知识和技能的必要途径。世界上不可能什么东西都像“1+1”那么简单，即使是“1+1”，在它被人们得知之前也经历了艰难的探索。我们对任何事物都有一个认识的过程，从不熟悉到熟悉，在这过程中，我们经历了一次次的失败，直到最后了解了这个事物，掌握了这个事物。我们的知识和技能便进一步提高了，而这一次次的失败，便是我们对其的认识、掌握不断加深的过程，没有这些质变，又哪来量变呢？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要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这其中有很多事情是他（她）必须去尝试的。只有这样他（她）才能够由不懂到懂、有没掌握到掌握。世界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谁也逃离不了。如果一个人遇到事情总是回避，不去尝试，那么他就会失去应付这些事件的能力，不要说适应社会的发展，去得一定的成就，就是连在社会上生存都很艰难。所以，各位父母们，如果你们不想让孩子失去应有的社会能力、生存能力，请让他再试一次吧，让他再洗一次碗，让他再整理一次床铺，让他再给自己绑鞋带……你们只需对他进行相应的指导就好了。因为即使你们不磨练他，社会也会磨练他的。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孩子不再把碗打破了，床铺也能够整理好了，鞋带也绑得有模有样了。

面对失败我们不是怕自己不会成功，而是怕会失去战胜失败的勇气。所以爸爸们、妈妈们你们不要在您的孩子失败一次就给他打击，不让他去尝试，这样会形成他怯懦的性格的，当你们再也无法帮他的时候，生活中的问题，哪怕是一点小事，也会把他摧折下去。

亲爱的父母们，相信我们吧，给我们尝试的机会，让我们去面对失败，因为我们相信我们能从失败中站起来！ 

壹 

某个冬日下午，父亲带我和弟弟来到官园农贸市场，沿一排排摊位转悠。只见几只小灰兔蜷在一起取暖，嘴唇翕动，红眼闪亮，让人爱不释手。我俩向父亲苦苦哀求。他踌躇着，跟握烟袋的小贩对着抽烟，讨价还价，最后花二十块买下一公一母。 

到了家，两只兔子从书包里放出来，东闻闻西嗅嗅。我们跟着连蹦带跳，比兔子还欢。 

父亲找来一个旧木箱和几块破木板，吱吱嘎嘎拉锯，叮叮当当敲打，终于把旧木箱改成现代化的兔舍：斜屋顶，木板从中隔成两层，有木梯连接，铁丝网罩住木箱裸面，右下角开一小门，带挂钩。兔子在楼下玩耍就餐如厕，楼上安寝。兔舍就安置在阳台上。 

兔子胃口极大，好像永远也吃不够，无论什么，都一律转化成黑豆般的粪便。我和弟弟只好背着口袋出门，先在大院里，继而向外延伸，从后海沿岸到紫竹院公园。在田野实践中，我们意外发现除了杂草，多数野菜人类可食用，有的甚至是美味。看来人和兔子差不多，都处在同一生存的起跑线上。 

一天下午，我和楼下的庞邦殿――比我小一两岁的男孩儿，为了改变我家兔子和他家母鸡的生存状况，决定大干一场。我们用铁丝做成钩耙，从1号楼的垃圾箱动手，一直搜到8号楼的垃圾箱。太阳紧追着我们的屁股，越过头顶，再翻到大楼后面。从八个垃圾箱中，我们总共捡到一百四十六个白菜头，战果辉煌。所谓白菜头，是北京人吃大白菜必先切除的根部，我们打算用来喂兔子。 

在8号楼门口的昏暗灯光下，我们平分着白菜头，每人共得七十三个，装满两个水泥袋，无比兴奋，面如母鸡般通红，步如兔子般敏捷。 

晚上九点我回到家，直奔厨房，把白菜头浸泡在水池里，一边刷洗一边跟父母讲述经过。他们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他们认为，在地球的食物链中还是有高低之分。不由分说，他们接替我的工作，把洗净的白菜头放进锅里，用清水煮烂，再对半切开，蘸着酱油，啃咬较嫩的中心部分，咂巴咂巴，大赞美味。我早就饿坏了，于是也加入这白菜头大餐。阳台上兔笼咚咚作响。 

贰 

饥饿感正在啃噬我们的生活，浮肿变得越来越普遍。大家见面时的问候语从“吃了没有”转为“浮肿了没有”，然后撩开裤腿，用手指测试各自的浮肿程度。母亲的小腿肚可按进一枚硬币，不掉下来，被评为三级，那是最厉害的浮肿。 

母兔怀孕了。生殖对我来说还是个谜。它日渐笨拙，除了进餐，基本都卧在楼上，从身上揪下一撮撮兔毛筑窝。 

一天傍晚，我发现兔笼有异动，用手电筒一照，五只兔崽正围着母兔拱动。它们双眼紧闭，浑身无毛，像无尾小耗子。我和弟弟妹妹打开小门，把兔崽一只只抱出来，放在手中轻轻抚摸。没想到这下可闯祸了，再把它们放回兔笼，母兔竟然追咬驱赶它们。后来才知道，母兔是通过气味辨认孩子的，一旦身有异味，便六亲不认。 

采取应急措施：把兔崽抱进室内，放在垫好棉花的鞋盒里，用吸管喂养。除了米汤，还找出少许奶粉，那可是稀有金贵之物。兔崽们闭着眼，贪婪地吮吸着米汤和牛奶，让我们如释重负。 

一夜没睡踏实。第二天早上，打开鞋盒，五只兔崽全都死了，它们浑身僵硬，四肢蜷起。我们为自己的过错而哭泣。母兔却若无其事，吃喝不误。谁能懂得兔子的感情生活呢？ 

它们胃口越来越大，而附近草地越来越少。我和弟弟越走越远，出了城门，深入田野，经常被乡下孩子驱赶。为了兔子，我们正耗尽口粮转化而成的有限能量。在同一生存的起跑线上，我们和兔子不是比谁跑得快，而是比谁跑得远。 

在此关键时刻，表姐来家里做客。她是北师大物理系二年级学生，家在广州，住校。听完父母抱怨，她建议把兔子寄养在她那儿――在他们宿舍楼前有大片草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楼下有一楼梯间，平时关上，课间休息时正好放牧。 

那是兔子的天堂。 

我和弟弟正学游泳，先到北师大游泳池瞎扑腾，然后头顶半湿的游泳裤去看望兔子。它们欢蹦乱跳，咬咬凉鞋以示亲热。放牧兔子估摸和放牧羊群差不多，由于大自然循环有序，让人心旷神怡。它们有时潜行如风，溜进繁茂的野草深处；有时警觉而立，收拢前腿，观望四周的动静。 

可好景不长，有人告状，校方出面干涉，宣称在宿舍养动物影响公共环境。享有三四个月的温饱与自由，兔子又搬回家里的兔笼。 

叁 

谣传与饥荒一样无所不在。同学们围着教室火炉一边烤窝头，一边大谈国际局势。一个流行说法是，苏联老大哥逼着咱中国还债，朝鲜战争借的军火债，什么都要，除了鸡鸭鱼肉，还要粮食水果，据说苹果是一个个筛选出来的。我开始为我家兔子担心，记得电影里俄国人戴的都是兔皮帽子。我似乎看到一火车兔子穿越西伯利亚的悲壮情景。 

母兔肚子又大了。我们在兔笼二楼铺上干草和旧棉絮，耐心等待着那一时刻。兔崽终于生下来了，一共六只，这回自然不敢再碰，我们全力以赴为母兔找食。可正值春天，青草野菜刚破土而出。趁父母没注意，把最后几棵冬储白菜表层发蔫的菜叶掰下来剁碎，再掺上点儿我们自己喝的藕粉。 

对八口之家来说，这兔笼太小了。我和弟弟找来砖头，把阳台的铁栏杆底部圈起来，让它们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兔崽们蜷缩在母腹周围吃奶，公兔巡视，幸好北京城里很少有鹰。 

翌日晨，我们大惊失色：竟然少了三只兔崽！这才发现，在“砖墙”上出现一道缝隙。冲下楼去，在龚家小菜园找到尸体。懊丧之余，我们加固了“砖墙”。可第二天早上又少了一只，落在龚家窗台上的花盆里。我们快疯了：这盲目的自杀行为不可理喻，它们还没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呢。只好把它们全都关进兔笼。 

春去秋来，幸存的兔崽长大了，要养活这四口之家更难了。搂草喂兔子，跑断了腿――我和弟弟走遍四九城，走遍城郊野地，一暑假都在为兔子的生存而斗争。这是最后的斗争。冬天就要到了，怎么办？就是把冬储白菜全都喂兔子恐怕也不够。再说，逼债的俄国人正等着戴兔皮帽子呢。 

父亲――我家最高行政长官――作出决定：杀兔果腹，以解后顾之忧。我估摸从买兔子那一刻就盘算好了――从野兔到家兔，正是我们祖先狩猎剩余的保存方式。 

我和弟弟激烈反对，哭喊着，甚至宣布绝食抗议。但人微言轻，专制正如食物链的排列顺序，是不可逆转的。 

那是个星期天。我和弟弟一早出门，各奔东西，临走前没去阳台与兔子诀别。我顺后海河沿，上银锭桥，穿烟袋斜街，经钟鼓楼，迷失在纵横如织的胡同网中。其实兔子眺望时站立的姿势很像人。我恍惚了，满街似乎都是站立的兔子。 

天色暗下来，我和弟弟前后脚回家。一切都静悄悄的，看来大屠杀早已结束。最高行政长官躺在床上看书。母亲悄悄提醒我们说，饭菜在锅里，她并没提到兔子，这是不言而喻的。尽管饥肠辘辘，我们坚决不进厨房。 

我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哭了。 

他们家一共有五个孩子。在那个年代，五个孩子虽然不算很多，但生活也非常勉强。可这兄弟五个，都一一考上大学并顺利毕业，这在农村是个奇迹。

令人不解的是，一个农村家庭，怎么供得起五个孩子读大学？原来，当老大考上大学的时候，老二主动休学一年，和父亲种菜卖菜供老大上学。当老二考上大学，老大又用做两份家教的报酬供弟弟……就这样，他们兄弟间相互支持，一一完成了学业。

这兄弟五个还不只是团结向上、学业优秀，他们大学毕业后，无论在哪个行业、部门工作，个人能力、人品都相当出众。

记者采访他们的大哥：是不是你们的父亲，施行了什么特别的教育方法？

如今是当地中学校长的老大回忆说：“父亲与大多农民一样，没受过什么教育，一生老实巴交。我们犯错或相互打闹时，父亲从来不打、也不骂我们，而用一种简单的惩罚方式——罚我们一条腿站立。”

无论冬夏，只要他们犯错或相互打架，父亲便会将他们那只凌空的脚脱掉鞋，在脚底涂上白灰，谁想有丝毫取巧，都会在地上留下痕迹。父亲要他们诚恳地反思自己，直到他满意才可以将脚放下来。

他们放下那条酸痛的腿后明白：两条腿才可以长久承担重量。尤其是在障碍面前，哪怕只需要你一条腿走十步，都比两条腿行万步困难。

他们一条腿站立无数次后，有了意外的发现：如果自己只有一条腿，仍然可以像两条腿那样自如生活。假设因一条腿就放弃了行走，哪怕找一根拐杖做依靠，也永远不可能重获两条腿时的力量了。

“我们都明白父亲的用意，人生之路需要和别人团结互助、两条腿支持替换着去走，但当没有两条腿时，也要坚持走下去，面对自己的生活，不能依靠任何人。”

亲爱的长辈，请你们以信任的目光为我们送行吧！

不要担心我们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摔倒，不要总是在我们耳边絮絮叨叨叮咛个没完。给我们一个机会吧，给我们一次自作主张、独立运行的机会吧！

我们心里真的很明白：你们每时每刻都在全心爱抚着我们，呵护着我们！你们将属于自己的青春全部织进了我们渐渐形成长的骨骼和年年变长增大的衣衫里。你们在梦中也念叨我们的名字，你们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腾空而起，成为一条让你们感动骄傲的“龙”。于是你们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你们总是紧紧的，一步一步扶着，一步一步牵着，生怕我们被风吹了，被雨淋了……

哦，让我们说些什么呢？亲爱的长辈！

当我们在接受、在体味并从内心感谢这份爱的同时，我们想说：“不能仅仅是这些呀！请在我们的生活中撒些盐吧！比起搀扶，我们缺少的是摔打，是碰撞，是搏击！

总有一天，我们会“远走高飞”，而且这一天的日历已经在我们目光所及的地方挑战似的高高扬起了。

有些事情好像是无法回避的，如成长中的烦恼、考试中的失利……轻松的流行曲，随时可以为我们播放；而生活的旋钮却不允许我们随心所欲的调频。

亲爱的长辈，一切都不要再说了。你们走过的路，已经给了我们许多关于人生，关于命运的启迪。信得过的话，这一刻就把你们肩头扛着的重荷卸一点到我们肩上来。正是因为我们这副肩膀太软太嫩，所以乞求分量与使命能够给予它更多磨炼的机会。

把曾经塞给我们手里的拐杖收回去吧！让我们用自己的双脚支撑着我们渐渐长大的身躯！

有一句誓言，请允许我们凿刻在前方那座山峰的顶端之上——

站立着，我们当是一棵树！

老城中学初三：田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