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
明晓溪挺直背脊,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咬紧嘴唇,命令自己不准回头。
她的步子并不大,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在努力地走,一步一步,离那寒风吹袭的露台越来越远。
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去看他,纵然他如冰如火的目光已经焚透她似钢的背脊,烧痛了她软弱的心,但是,她知道自己再不能回头。
“晓溪……”
是他的声音吗?她轻轻侧耳听,脚步犹豫着想要停下。不,那一定是幻听,牧野流冰的声音决不会脆弱到象一个无助的孩子。
她继续离开,没有人会发现她在那一刻的迟疑。
“如果我离开……”
那声音中有太多的伤痛和挣扎。
不,他再也离不开这里了,就象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他,而她也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明晓溪恍惚地想,这世上,是否有些东西真的无法重来。春天走了,可以再等第二个春天,到那时,花会再开,树会再绿,但那花是否还是去年的花,叶是否还是去年的叶。也许改变总是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昨天的话似乎还铭刻在心,是那样的信心满满,无惧无畏,而只是一恍,却发现什么都变了模样。
一切都不对了,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她不喜欢这样的明晓溪,脆弱得好象都无法再掌握自己的呼吸。
明晓溪命令自己仰起头,让没出息的眼泪淌回去。她看到了天空的云,一大团一大团,美丽得让她想起去仁德学院的第一天,那时的她……
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让胸脯鼓得满满的。
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吧。
因为,她讨厌透了现在的这个明晓溪。
或许她还是做错了,呵,她再也不知道怎样是对怎样是错,或许她将来还是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只能一个人往前去走,不能回头。
有人挡住她。
是刀疤少年鬼堂。
他的眼中冒出熊熊怒火:“你伤害了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么爱你?”
明晓溪脚步没有停下,绕过他的身子向前走。
“你会后悔的……”声音沉痛如诅咒。
脚步依然向前,泉水一般的话语幽幽飘到她身后。
“无论怎么做我都一定会后悔的,我知道。但是,幸好我们还很年轻……”
春天似乎快要来了,风将白纱轻轻卷起,很柔和,带着让人迷醉的暖意。
床头放着一个新的纸袋,里面塞满了红彤彤亮晶晶的大苹果。
明晓溪埋着头削苹果。
风间澈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凝视她:“晓溪,你不开心吗?”
她慌忙抬头,摆出灿烂的笑容:“呵呵,哪里会不开心呢,能天天守在学长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尤其是东寺浩雪,嫉妒得都快抓狂了,可是东寺水月下了“禁足令”,一星期只许她来“骚扰”风间澈三次。
“告诉我,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呢?”
哎呀,学长为什么不可以突然变笨一点嘛。
明晓溪悻悻地放下手中的苹果,沮丧地望住他:“人家原本想晚一些再说的。”
风间澈坐直身子,等待她继续。
“我要回台湾了。”
微笑徐徐染上他的唇角:“是啊,你一直没有回去过了。”
明晓溪垂下眼睛。
“不过,时间会不会有些赶,马上就要开学了。”
她摇摇头:“不会。我已经办好了休学。”
白纱被风吹呀吹,拂上了盛满苹果的纸袋。
风间澈静静地望着她,象亘古宁静的雪山。
良久,他终于还是微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她闷声答应。
“不要忘记给家里所有人都买上礼物,他们会开心的。”
“嗯。”
“钱还足够吗?如果不够……”
她奇怪地仰起头盯住他:“学长!你很怪你知道吗?”
风间澈没有回答她。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休学?”
“……”
“你为什么不问我还回不回来?”
“……”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想要象鸵鸟一样躲起来,装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晓溪……”
“你为什么总是把你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晓溪……”
他伸出左手想拉她,却被她躲开。
明晓溪直直地盯着风间澈,象是第一次看到他,眼中不再有昔日的崇拜,却盈满深沉的哀伤。
“学长,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神,一个比完美更完美的神。”
他苦笑:“我知道。”
“我那么景仰你,能够变得象你一样,曾经是我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苦涩的意味越来越浓。
明晓溪咬住嘴唇,怪异地凝注他:“但是我错了。”
“……”
“原来,你才是最脆弱的人,你脆弱得象个孩子。你从小什么都做得最好最出色最优秀,只不过是为了让父母开心;你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好象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笨学长,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如果变得象神一样出色了,会让大家很容易忽略他也需要别人的呵护与关爱吗?”
她忘不掉那一天,当他的父母在众人面前撕打,当他父亲毫不掩饰地揭下伪善的面具,风间澈骤然忧郁的眼睛和清冷如冰的声音。
在那一刻,他忽然不再象个神,变成了一个邻家的大男孩,也会难过,也会伤心。
“对不起,学长。”明晓溪轻轻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眼睛很亮。“我一直任性地从你那里索要温暖、索要呵护,却愚蠢地忘记了你也需要别人的爱。”
风间澈搂住她,很轻,很轻地把她深深拥进怀中。
明晓溪的声音闷闷从他怀中传出:“这都怪你,那么优秀做什么,害得人家象傻瓜一样把你当作神来崇拜。”
他把下巴放在她乌发的头顶,轻轻微笑。
“你完蛋了啦,我再也不会崇拜你了。”她的脸窝在他怀里闷笑。“你那天好糗,就象一个好让人可怜的小孩子……”
他哭笑不得,她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让我想……”
“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她闷闷的声音。
“……抱抱你。”
她伸出双臂抱住他,轻柔地摇晃:“让我这样抱住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快乐,你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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