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依旧，青砖路，踏下多少流年，然，流年方逝，柳青不待你不在。今我一人，将回忆泛滥成灾。

To外公：

五月渐入夏季，细雨绵长，滋长无数文人骚客的忧郁情怀。可这样绵长的雨，却锻造成你果决勇毅、勤劳克俭、刚正坚强的心。你少时履历挫折，我也曾无数次在母亲口中明了当年大家族的败落衰颓，后来你与姑婆相依为命。如今，我依稀在大宅门前看见过往繁华，却无以体会你悲凉的心境。

后来你是古镇赫赫有名的木匠，你背着工具行走在乡间，你已不是昔年的少爷，你焉知努力干活儿才能养活妹妹和你的混帐老爹。你收了许多徒弟受到众人敬重。大家也信任你，都忙着找你干活。母亲多次说你做的木地板就算上楼水倒了，下楼也不会有事。

母亲每忆及此总要说你严谨，一丝一毫错处都要被你骂个遍。我所认识的，你不苟言笑。甚至于在大哥几人密谋不带我出去玩，并付诸行动的时候当即把他们拎到我面前挨个儿训。恍惚间记起我当时的得意及你脸上浓重的严肃。

我那时总爱让你抱，一步都懒得走。愿你会原谅我当时年少，趴在你肩上看你“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却不阻止，只觉得缕缕青烟上浮甚是有趣，殊不知日后你却因此与我们阴阳相隔。

说来我还是很后悔，我极少回去看你。儿女长期不在身边，外婆也已先逝，你晚境是如此悲凉。你依然爱抽烟喝酒，不善与人交谈，可也掩不去你依然期盼团圆的心。许是你知不久将逝，不愿再花费钱财医治，又住回了老屋。

那年大年三十好不容易回去见你，却也没凑齐人吃一餐饭。母亲说起这件事。仿佛看见你在圆桌之首，努力伸长脖子一遍又一遍找寻我们的身影，因长期劳动负荷身体羸弱。我们其实任性的，只因不想见到我们的小舅妈（实在不想这样叫）便躲着不出门。殊不知那是你生命中最后的冬天。

你尤爱下象棋，所幸大哥继承了你的棋技。奇怪的是多年之后现在的我清晰记起你与大哥下棋的一招一式。朦胧的，你当时笑了，平时抽烟而发黄的牙齿裸露在冷冽的空气中，脸上带点倨傲的意味。

说来实在抱歉，兜兜我竟是最不孝那个。你喜食豆腐，我曾多少次说起要买十斤豆腐回去细细磨来制成让你吃个够。你说还是我最好。可多少年后今天，我依然是没有兑现诺言。

那天我也有些许感应，小舅的电话一向没有好消息，母亲放下电话后哭着对我说，你没了。母亲一直碎碎念，然后孩子般大哭，将头埋在我手里。我只是淡淡一句知道而已。

那日五月的雨中你走了，慢慢的关于你的一丝丝印记都没有了，现在想来胸闷，诧异我听到时的冷静异常。

其实不是没有哭过，饶是我再冷情也会心酸，我想我是永远无法体会你当时的痛楚。外公，你可知？那日下午，同学拍了我一下我红了眼眶，睁眼不让泪落下。

年华里，我失去了一种心情。怀念是生命中最无力的事情，我终于明白。

现在我放眼外望，屋外点点柔和灯火。在我眼中已是迷离--包括你的我再无法看清的笑容。

外公、外公、我亲亲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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