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我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换上一身黑色衣服。今天是去给大舅舅送行的日子。

一

舅舅家里一片死气沉沉。外婆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小舅舅紧锁着眉头，低着头沉思。平日里有些疯疯癫癫的小舅妈也安静了下来，一阵一阵地吸着鼻子。小表弟乐乐也十分懂事，知道伯伯不在了，还踮起脚来安慰自己的妈妈。最让我担心的是大舅妈和表弟涵涵。大舅妈头发乱糟糟的，一句话都不说，叫她许久才能斜过头来看你一眼。表弟涵涵才七岁，刚上小学。可他却在自家的大厅里瞎起哄，端着自己爸爸的照片走来走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他越这样，我们就越感到揪心的痛。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小表弟乐乐很天真地问着小舅妈。

“我们去看伯伯。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伯伯，以后就都只能在心里想了。”小舅妈轻轻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哭腔。

“嗯。”乐乐轻轻地哭着点点头。然后我听着她们的对话，眼泪也掉了下来。

二

天还是暗的，殡仪馆里也还没有人。外婆发了疯似地向里跑去，一边喊到：

“我的儿子呢？在哪里，在哪里？”外婆两旁的人有些支撑不住了，可外婆就是安静不下来。她的嗓子都哑了。

“我的心肝啊！这可怎么办啊！老天爷不公平啊！不公平啊！”外婆坐在厅外的蓝椅上，一边用脚使劲踏着地板，一边拍打着大腿，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天真的很冷，出奇的冷。不经意间全身就会蜷缩在一起，打几个寒颤。风中夹杂着蒙蒙的细雨，那声音好像一个幽人的哭泣。大家都沉默着，只能听见外婆的哭喊声。好几次我都差点哭出来，只是硬把眼泪又咽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舅舅的遗体被运了出来。大舅妈终于扑了上去，失声痛哭。为什么我悲哀地连舅舅的最后一面也看不到？我多想掀开那红色的被子，看看他的脸，看看他走得安不安心。此时，抽搐声、哭泣声在我耳边回荡。这些杂乱的声音充斥着我的大脑，让我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我神情恍惚地想：那个躺在那一动不动的人，是我舅舅啊。他死了！

我只觉得眼眶湿湿的，鼻子酸酸的，脸上冰冰的。

三

天渐渐放亮了，现在大概是凌晨六点左右。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还时不时有人在默默地抽泣。涵涵躺在大舅妈的怀里，表情呆滞木然。

“妈妈，爸爸怎么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他一定是懂的，爸爸永远离开了，可他还是要情不自禁地问一问，从而给自己点安慰。

大舅妈还是披头散发的，她久久凝望着大舅舅的照片，回答：“你爸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以后……你就没有爸爸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啊？”“在这里面火化呢。”舅妈说着，指了指那扇门。

里面传来令人悲伤的声音。“滋滋滋……”以前，我总是在电视里看到那些主人公的亲人死去。那时，我只知道这些东西是假的，是虚构的，却并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有多么的痛苦。我也没想过，自己竟也会像他们那样经历这种生离死别的痛。

而外公呢，一句话也没说，一直低沉着脸。可现在，他也捂着脸呜咽。我从没见过老人家哭，感觉格外心疼。我拿起一张纸巾，颤抖地递上去：“外公，给。”他默默地接过去，我才觉得，最辛苦的就是外公了。此时，我又看向照片上的大舅舅，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骨灰出口处”的大门被“砰”地一下打开。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站起来。小舅舅捧着大舅舅的骨灰盒，苦着脸走出来。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因为那一瞬间，我感到我真的永远失去舅舅了……                             

四

现在该八点钟了吧。坐在车里，我叹了口气。

汽车行驶到山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乐声，我们来到舅舅墓前。以后我真的见不到他了吗？我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啊！想着想着，我的眼圈又红了起来。而此时旁边的舅妈和妈妈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弟弟啊……你一走我们三姐弟就变两姐弟了……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妈妈颤抖着声音喊。“在天上记得按时吃饭，别把自己饿着喽！你记住了，我们来世再做姐弟……你记住啊，别走错地方……”

此时我早已听得泪流满面，豆大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掉在地上。

舅妈也一边抽泣一边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留下我和涵涵怎么过啊……我要知道结果是这样我怎么说也不会嫁给你……”接着，她把涵涵搂在自己怀里，说：“涵涵，叫爸爸，不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爸爸。”“响一点！”“爸爸！

看着这对母子，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地哭泣，路过的行人也纷纷向这边肃然起敬。乐乐也红着眼哭喊：

“呜呜……伯伯你不要死，伯伯……你不要死……” 

我们就这么在一片哭喊声中，看着舅舅的骨灰盒被砖头给隔开了。这下子，可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了。

回到舅妈家里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屋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被人踩得满是脚印。大舅妈躺在床上，含着泪睡下了。

两个表弟在房间玩卡片，似乎恢复了，我对着蓝天发愣……

（附：然而大舅妈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舅妈了，她变了，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样。舅舅生前他们俩就经常吵架，这种贪图钱财的女人我也没什么好恋恋不舍的。只是我的表弟，真的很舍不得他，不管怎么说，他也和我曾经在一起玩耍，前段日子他就瘦了，我很怕再也见不到他，因为大舅妈基本上和我们断了关系了。现在偶尔还会想起我那可爱的舅舅，只是偶尔想想，总觉得他还活在我心里的某个地方，我也坚强了，日子还得过。最后送大家泰戈尔的一句话：如果失去太阳时你流了泪，那末你也要失去群星了。愿每个人都能坚强的活着！）

张心如六年级：张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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