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天在期末考考场，头顶的电风扇嘤嘤嗡嗡地乱，将原本昏暗的灯光切得如游丝般漂移不定，我的笔尖略带颤抖地点在函数图象上，氤氲成一团放射状的墨迹，亦如我内心的焦虑与不安缓缓蔓延……

数学考试的题目之难让我心里陡然一惊，随着时间的推移，题目难度逐渐增大，我犹如在烟云缭绕的回环走廊兜兜，好容易走出一片开朗天地，低头却惊觉脚下是万丈陡崖……是的，陡崖，那道压轴题倨傲而轻蔑地斜眼看着我，我在与他的对视中心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额上的汗一点一滴滑落——那个公式怎么表达？

我搜尽枯肠，那公式却似我的汗水蒸发得无影无踪。

教室里只剩笔尖轻触纸张的细腻声音，在空气中婉沉浮。突然，我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我抬起头的刹那看见邻座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一团纸条丢向前桌，而那前桌淡定地将纸条藏掖在卷下……讲台上的老师扶扶眼镜框，慵懒的目光略扫教室一圈，随即继续低头看书。教室又归于一片死水微澜。我心里不禁冷笑;二位亏得是班干部呢，平时人模狗样的，上了考场竟是这幅德行。

我摇头轻叹着，继续埋头做题，眼见着一页草稿写满伸手去取桌角上的草稿本。触到草稿本的瞬间，我却如触电一般缩回手，那个公式!记得老师讲关于公式的课时。我没带笔记本，便将公式抄在草稿本中带回家抄正。而现在，那个公式酣然沉睡在重重草纸下，等待着我降它唤醒!我眼前升起一道朦胧的青雾，教室里的一切景象都由模糊而扭曲、摇晃。只要我将手伸向草稿本，就立即能持住一把龙泉宝剑，那压轴题似乎隐隐预见了草稿纸下呼之欲出的利刃寒光，开始颓然瘫软。我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我的呼吸因兴奋抑或是罪恶感而紊乱——看一眼吧，你能得到十分，可那薄如蝉翼的几页纸似有千钧之重，我无力翻动，“这样有意思吗？

靠舞弊得来的分数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一个声音突破我心灵的硬核，并从那一点上层层扩张。但座位旁窸窸窣窣之声又将它埋没——那位同学紧张而略带放松的目光让人相信他只是在缓解情绪，他嘴角扬起的那一抹得意的弧度让人相信他稳操胜券。

阳光洒了一地，耀眼地扎痛我的眼——连班干部都如此，你又假装什么清高？

你害怕老师办公室的唾沫飞溅吗？

害怕家长的责备和同学冰冷的讥嘲吗？

红榜起伏跌岩的排名在眼前耀武扬威，将我的自尊一层层剥落。我伸出手去——将草稿纸放回遥远的桌角。是一种坚定饱满的力量支持我这样做的——你虽非班干部，也非优秀学生，但你有你的廉耻之心，分数的下滑尚且可以挽救，诚信的丢失却无药可救，不要因一时之利而换来长久的良心谴责。

铃声响了，我将卷子交到老师手上，望着那一片空白，心里却充实而饱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中有只蝴蝶在上下翻飞，那晶莹翅上的点点璀璨，是它突破自律之茧的汗水，我虽无能为此次考试交上一张完美的答卷，却为人生的考试上交了一份圆满。

下一篇：自律——给儿子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