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红砖厝早已失了色彩，房前屋后杂草丛生木门上生生是结了层蛛网，灰尘厚厚地铺在上边。这房子曾经是多么美丽，充满了生气。而如今，却黯淡得没了生机。至少在奶奶去世后是这样子的。

从前的房子总是充满着生命蓬勃的气息。因为里边住着一位慈祥的七旬老人。他爱自己的孩子，也疼别人的孩子。她总是愿意别人家的孩子到家里来，她会抓一大把糖送给他们，会微笑地听他们欢声歌唱。当然·，孩子们也愿意坐下来听她说关于爱的故事。孩童顽皮，总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别人说着对不起，她却笑笑，这才是孩子所拥有的与生俱来的天赋，有孩子的地方才叫家。

小时候我同奶奶住在一起，住在红砖厝里。那时的红砖厝还是鲜艳，明亮的。奶奶很疼我。常常炖些排骨汤给我喝。奶奶炖得很用心，骨汤又鲜又香，带着丝丝甘甜，好像奶奶在熬汤的时候把满满的爱都融化进去了。

奶奶轻轻地揭开锅盖，一缕轻烟升上屋顶去，浓浓的肉香漾在屋子里，把我小小的身子都包裹得有点轻飘飘了。有些孩子被这香味给引来了，张望着。奶奶便慷慨地各自匀一碗给他们。当我和孩子们幸福地大口喝汤时，总会看见奶奶欣慰知足的微笑。长大以后，我才明白奶奶的微笑叫爱，那弥漫于红砖厝中的香味是家的味道。

家门前有一丛山栀子，洁白无瑕，淡雅高洁。在夏月的阳光下散发着沁人的馨香。有的时候奶奶会摘上几朵，置于房里。我知道奶奶是喜欢花的，尤其爱栀子花。

奶奶爱热闹，喜欢团圆。总是盼望着节日的到来，因为每逢佳节全家老小就会一齐欢聚一堂（家人们也常回来，但总是三三两两，无法全家一块，老人喜欢团圆美满）。终于盼来了节日，几家人聚在一块成了大家。我们孩童开心，因为可以一齐玩耍；男人们在一起品茶畅谈，打扑克；而那群婆婆妈妈们则一边煮饭菜，一边话家常。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气氛里，老人总是热泪盈眶的。而且一直前屋后屋地忙个不停。七旬的老人本应该坐下来好好享受，可她却脚不沾地的来回跑。有的时候还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问她，她就激动地答道：“我，我高兴，团圆呐！”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房子里香气喷喷，有饭菜香，人的体香以及奶奶口中叨念的——家的味道。奶奶一个劲地给我们挨个夹菜，而她自己的碗中却仍旧只有一勺白米饭。她一脸兴奋，那双被岁月折腾浑浊的眼睛，这一刻是那样的明亮，流露出一丝丝的幸福与知足。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柔柔软软的。我知道那是属于家独有的微笑。

三年前，奶奶因病去世，从此与世长辞。没有了她气息的空房子，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原本的光鲜色彩，变得黯淡而毫无生气。没有了她的空房子，却留下了她曾经的点滴，人们为了不触景生情，便很少再开启那扇木门了。只是那些不懂得生死的曾经受过奶奶恩惠的孩童还常在红砖厝门前嬉戏，等待着有一天，那位慈祥的老人再将大门重启……

门前的栀子花又开了，我采下几朵献在奶奶的黑白照片前，喃喃道：“奶奶呀，您走了，这个家似乎也离开了。”

下一篇：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