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卡续
老板、老板娘和伙计们从教堂回来,老板走到立柜前发现一小瓶墨水倒在柜上,一支笔从柜上落下碎了。他十分生气,气冲冲地走向过道,一只小脚挡住了他的去路,老板自此一瞧发现是凡卡,他毫不心疼地向凡卡耳朵用尽力气一捏,来了个90°大旋转。
凡卡从睡梦中惊醒,痛苦的号叫,他的呻吟声从近处传向远处,熟睡的小崽子被凡卡惊恐的嚎叫声吵醒,一觉醒来,小崽子便号啕大哭,哭泣声一浪高过一浪。这时老板火冒三丈:“你这该死的,我家孩子都被你吓醒哭啦,快给我家孩子摇篮去。滚!”一边说一边用一双高筒毡靴踢向凡卡的肚子,凡卡快喘不过气来,“咳咳”吐出几口鲜血,老板厌烦地吼:“你还不滚!”凡卡吓得不知所措,肩膀连抖数下,才转身就跑,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捂着肚子,小嘴里不停小声嘀咕道:“爷爷快来吧!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孤儿吧。……”
凡卡迎着啊哦在做的哭声向前奔跑,他推门而入,被门槛绊倒在地。唉!他叹了一口气——再也忍受不住别人的欺负和小崽子的哭声了走到床边,将小崽子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凡卡,小崽子举起双手就用力拽凡卡的发丝,本来就已经乱蓬蓬的头发更加乱了,凡卡将小崽子放入摇篮,轻轻摇动,小崽子的声音渐渐微弱,大概过了一两个钟头,摇篮中再也没有哭泣声,只有轻微的打鼾声。
大约又过了一个钟头,伙计们四面八方寻找凡卡,终于在过道中找到了他,伙计毫不客气地说:“找你半天了,给我们打酒去!”边说边领凡卡到厨房拿了只酒筲,凡卡向酒店飞驰而去。伙计们趁凡卡走后,拿起凡卡的那一份往嘴里塞,以至凡卡回来后,食物洗劫一空,伙计们打发他走,不过酒要留下,伙计捧起酒大喝特喝。凡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他也没办法,杞人忧天。
凡卡饿着肚子又得去干活,老板娘让他去收拾一条青鱼,凡卡笨手笨脚的,惹得老板娘恼怒,拿鱼嘴直戳凡卡的脸蛋,凡卡抱头大哭又嘀咕;“我不是故意的。”凡卡抹着泪,低下头,十分绝望。
下午,乡下人捎信来说康司坦丁·玛卡里奇死了,凡卡伤痛欲绝,用头猛烈地去撞墙,由于声音太大惹得老板娘发火抬起棒子就来找声音的来源,她用耳朵仔细听动静,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奔去,发现凡卡就是当头一棒,凡卡只觉得眼前昏暗,身体重心向后缓缓倒下,眼睛挣得大大的,后脑勺血流成河。“给我起来小畜生!”老板娘训斥道,又是狠狠一跺。从凡卡嘴里喘出血泡,最终凡卡眼睛闭合了……
六年级:盖亚在世
凡卡在梦里看见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耷拉着两条腿,正在念他的信,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
但是啊,梦总是会醒的。在冰冷的空气中,凡卡渐渐的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冷风不断从窗户里灌进来,雪打在他的身上,他伸出被冻的通红的手,想要将窗户关上——尽管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寒意。但他的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于是他看向窗外,一只黑色的猫静静地站在路灯下望着这边。他想了想,跑到了漆黑的街上。
冬夜的街很冷很黑,但是在街边的房子里却洋溢着欢乐的气息,即使站在窗外也能感觉到温暖,孩子们跳着叫着,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看着这幅光景,凡卡几乎要落下泪来,因为在三个月前,他也是这样快乐,这样健全的。不过他想到他的信,想到爷爷,他的心就开始温暖起来了,脸上也难得的泛出了一点健康的红晕,身体也充满了力量,于是他跑得更快了,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黑猫身旁。
凡卡摘下他破旧的帽子,轻轻的盖在瑟瑟发抖的黑猫身上,然后摸了摸它弯曲的尾巴,“喵——”黑猫不情愿地甩开了尾巴,舔着凡卡的手,似乎想让他摸它的头。“凡卡!”一声暴喝打断了凡卡和黑猫的交流。“你在做什么!不是叫你好好看家的吗!”原来是老板回来了,老板狠狠地瞪着他,吼道:“居然还没有关门!你想死吗?给我滚过来!”凡卡吓得一哆嗦,害怕的退了两步,老板看着他缩头缩脑的样子更生气了,对着站在一边看等着好戏的伙计吼道:“你!去把那个小兔崽子带过来!”凡卡听到后害怕极了,甩开伙计的手冲了出去,也不管老板暴怒的吼声。
月光阴冷冷的,照在不停飞奔的凡卡身上,但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他飞快的跑着,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啊!”凡卡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倒在地。他看向那个东西,绝望使他的身体变得冰冷,雪地上,一个破碎的酒瓶下压着一封信件,凡卡颤抖的伸出手,而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嘭嘭嘭”凡卡隐约听到敲门声,可他还沉浸在那甜蜜的美梦中呢,哪还顾的上开门?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涌入凡卡全身,他睁开眼睛一看,是老板!老板正龇牙咧嘴地揪着凡卡的耳朵不放呢!看那老板,真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每那瞪大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了。凡卡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便乖乖地站在一旁,低下了头,紧接着,老板又用皮带抽凡卡,凡卡强忍着泪水,他想:等爷爷来接我,我就不会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凡卡越来越失望,他的精神支柱已经完全崩塌,他觉得爷爷不会来接他了,他已经受够了这种非人的待遇。此时此刻,凡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跑。
晚上,他悄悄地溜出了老板的家门。天气干冷干冷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空似乎比平常更加黑暗。
可怜的小凡卡在陌生的莫斯科走着。夜晚的莫斯科仍旧那么明亮,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凡卡多么希望能像这些人家一样啊!可是,凡卡只能抱着双臂,打着哆嗦。这时,天空又不合时宜地下起了雪,凡卡只好拼命跺着脚。他的小嘴唇冻地发紫,双手又肿又红。他只好想象着火炉的温暖,来减轻一点儿寒冷。
不知走了多久,凡卡走到了一片荒芜人烟的郊区。他迷路了。可是,他只能不断地走,这样才有活的希望。他双腿在雪地里艰难的迈着,他的脚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鞋子也被雪水浸湿,衣服也被树枝刮破了。
终于,他再也无力走下去了,只好蜷着身子坐在雪地上。他想起了他的爷爷,想起了以前与爷爷共同生活时的场景。爷爷那苍老慈祥的面庞浮现的凡卡的脑海里。瞧!爷爷正对小凡卡笑呢!凡卡再也支撑不住了,痛苦地死在了雪地里。
凡卡在梦里看见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耷拉着两条腿,正在念他的信,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正在这时,凡卡感觉到有人揪着他的头发,紧接着大骂道:“凡卡,你是不是偷用了墨水?”凡卡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老板正揪着自己的头发,还在大声呵斥着:“你小子胆大呀,居然敢偷用墨水!告诉我,你用墨水干吗?啊?!问你话呢!快说!”
接着,老板把凡卡拖到后院,用皮带狠狠揍了一顿,并警告他说:“你再敢这样,小心我饿死你!你现在去给我洗衣服,明早不要吃饭了,今天不给我干完活,就别想睡觉。”凡卡忍着痛,洗完了衣服,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天亮了。伙计们都起来了,其中一个伙计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你小子胆子够大的,恐怕你明天要去见死神了。”
中午吃完饭,除了凡卡在店里洗碗外,其他的伙计都在门外晒太阳。过了一会儿,只见伙计们都跑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个信封:“凡卡,你的信来了!”凡卡放下碗正要去抢那封信,其中一个伙计说:“你先替我们去打酒,回来了再还给你。”凡卡提上酒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酒馆,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老板娘,“你这畜牲,昨晚偷用墨水,今天又去酒馆打酒,你简直无法无天了!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死”说着,将凡卡一脚踹在地上,凡卡“扑通”一声摔了下去,酒瓶打碎了,玻璃渣扎进腿里,钻心的痛。等他回到鞋匠家,伙计们早就散了,他打开那个信封,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晚上,凡卡想如果再待在这里,自己会死的,也许就再也等不到爷爷来接我的那一天。于是,他趁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从一楼楼道翻到了后院,翻越后院的围墙,直向乡村方向跑去。白天还晴朗的天空,此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凡卡只穿了一件单薄破旧的衣裳,冻得他直发抖,一双小脚冻得红一块青一块。
就这样,凡卡走啊走,走啊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乡下。他再也走不动了,倒在雪地里,大概就在同一时间,他的爷爷看见外面下起了大雪,便穿上羊皮袄,提着煤油灯出来,就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倒在雪地上的凡卡。
老人看见自己的孙子,不禁大吃一惊,便将他抱回了老爷家。老爷一家对凡卡都很好,她们可怜这个穷孩子,每一餐都有香香的饭菜给凡卡吃,每天都让他穿的暖暖的。从此,凡卡过上了他所向往的幸福生
九岁的凡卡·茹科夫,三个月前给送到鞋匠阿里亚希涅那儿做学徒。圣诞节前夜,他没躺下睡觉。他等老板、老板娘和几个伙计到教堂做礼拜去了,就从老板的立柜里拿出一小瓶墨水,一支笔尖生了锈的钢笔,摩平一张揉皱了的白纸,写起信来。
在写第一个字以前,他担心地朝门口和窗户看了几眼,又斜着眼看了一下那个昏暗的神像,神像两边是两排架子,架子上摆满了楦头。他叹了一口气,跪在作台前边,把那张纸铺在作台上。
“亲爱的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里奇,”他写道,“我在给您写信。祝您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求上帝保佑您。我没爹没娘,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凡卡朝黑糊糊的窗户看看,玻璃窗上映出蜡烛的模糊的影子;他想象着他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里奇,好像爷爷就在眼前。——爷爷是日发略维夫老爷家里的守夜人。他是个非常有趣的瘦小的老头儿,65岁,老是笑眯眯地眨着眼睛。白天,他总是在大厨房里睡觉。到晚上,他就穿上宽大的羊皮袄,敲着梆子,在别墅的周围走来走去。老母狗卡希旦卡和公狗泥鳅低着头跟在他后头。泥鳅是一条非常听话非常讨人喜欢的狗。它身子是黑的,像黄鼠狼那样长长的,所以叫它泥鳅。
现在,爷爷一定站在大门口,眯缝着眼睛看那乡村教堂的红亮的窗户。他一定在跺着穿着高筒毡靴的脚,他的梆子挂在腰带上,他冻得缩成一团,耸着肩膀……
天气真好,晴朗,一丝风也没有,干冷干冷的。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可是整个村子——白房顶啦,烟囱里冒出来的一缕缕的烟啦,披着浓霜一身银白的树木啦,雪堆啦,全看得见。天空撒满了快活地眨着眼的星星,天河显得很清楚,仿佛为了过节,有人拿雪把它擦亮了似的……
凡卡叹了口气,蘸了蘸笔尖,接着写下去。
“昨天晚上我挨了一顿打,因为我给他们的小崽子摇摇篮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老板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院子里,拿皮带揍了我一顿。这个礼拜,老板娘叫我收拾一条青鱼,我从尾巴上弄起,她就捞起那条青鱼,拿鱼嘴直戳我的脸。伙计们捉弄我,他们打发我上酒店去打酒,他们叫我偷老板的黄瓜,老板随手捞起个家伙就打我。吃的呢,简直没有。早晨吃一点儿面包,午饭是稀粥,晚上又是一点儿面包;至于菜啦,茶啦,只有老板自己才大吃大喝。他们叫我睡在过道里,他们的小崽子一哭,我就别想睡觉,只好摇那个摇篮。亲爱的爷爷,发发慈悲吧,带我离开这儿回家,回到我们村子里去吧!我再也受不住了!……我给您跪下了,我会永远为您祷告上帝。带我离开这儿吧,要不,我就要死了!……”
凡卡撇撇嘴,拿脏手背揉揉眼睛,抽噎了一下。
“我会替您搓烟叶,“他继续写道,“我会为您祷告上帝。要是我做错了事,您就结结实实地打我一顿好了。要是您怕我找不着活儿,我可以去求那位管家的,看在上帝面上,让我擦皮鞋;要不,我去求菲吉卡答应我帮他放羊。亲爱的爷爷,我再也受不住了,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原想跑回我们村子去,可是我没有鞋,又怕冷。等我长大了,我会照应您,谁也不敢来欺负您。
“讲到莫斯科,这是个大城市,房子全是老爷们的,有很多马,没有羊,狗一点儿也不凶。圣诞节,这里的小孩子并不举着星星灯走来走去,教堂里的唱诗台不准人随便上去唱诗。有一回,我在一家铺子的橱窗里看见跟钓竿钓丝一块出卖的钓钩,能钓各种各样的鱼,很贵。有一种甚至约得起一普特重的大鲇鱼呢。我还看见有些铺子卖各种抢,跟我们老板的枪一样,我想一杆枪要卖一百个卢布吧。肉店里有山鹬啊,鹧鸪啊,野兔啊……可是那些东西哪儿打来的,店里的伙计不肯说。
“亲爱的爷爷,老爷在圣诞树上挂上糖果的时候,请您摘一颗金胡桃,藏在我的绿匣子里头。”
凡卡伤心地叹口气,又呆呆地望着窗口。他想起到树林里去砍圣诞树的总是爷爷,爷爷总是带着他去。多么快乐的日子呀!冻了的山林喳喳地响,爷爷冷得吭吭地咳,他也跟着吭吭地咳……要砍圣诞树了,爷爷先抽一斗烟,再吸一阵子鼻烟,还跟冻僵的小凡卡逗笑一会儿。……许多小枞树披着浓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等着看哪一棵该死。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一只野兔来,箭一样地窜过雪堆。爷爷不由得叫起来,“逮住它,逮住它,逮住它!嘿,短尾巴鬼!”
爷爷把砍下来的树拖回老爷家里,大家就动手打扮那棵树。
“快来吧,亲爱的爷爷,”凡卡接着写道,“我求您看在基督的面上,带我离开这儿。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孤儿吧。这儿的人都打我。我饿得要命,又孤零零的,难受得没法说。我老是哭。有一天,老板拿楦头打我的脑袋,我昏倒了,好容易才醒过来。我的生活没有指望了,连狗都不如!……我问候阿辽娜,问候独眼的艾果尔,问候马车夫。别让旁人拿我的小风琴。您的孙子伊凡·茹科夫。亲爱的爷爷,来吧!”
凡卡把那张写满字的纸折成四折,装进一个信封里,那个信封是前一天晚上花一个戈比买的。他想了一想,蘸一蘸墨水,写上地址。
“乡下 爷爷收”
然后他抓抓脑袋,再想一想,添上几个字。
“康司坦丁·玛卡里奇”
他很满意没人打搅他写信,就戴上帽子,连破皮袄都没披,只穿着衬衫,跑到街上去了……前一天晚上他问过肉店的伙计,伙计告诉他,信应该丢在邮筒里,从那儿用邮车分送到各地去。邮车上还套着三匹马,响着铃铛,坐着醉醺醺的邮差。凡卡跑到第一个邮筒那儿,把他那宝贵的信塞了进去。
过了一个钟头,他怀着甜蜜的希望睡熟了。他在梦里看见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搭拉着两条腿,正在念他的信……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
可是梦毕竟是要醒的。圣诞节的大街上,偶尔会穿过一辆马车,那是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们去卖礼物,或是到贵族学校去聚会吧。一辆马车缓缓朝店门口驶来,那匹马不像市长大人家的马车那样,凡卡见过市长大人家的马。那是前年,沙皇路过这座城市,冬天里,人们大部分还穿不暖衣服,可在警察的胁迫下,不得不光着脚板拿着发给的花束和彩带到街上去,去在寒风刺骨中欢迎他们伟大的沙皇。
沙皇和皇后穿着从西伯利亚猎来的北极熊做成的绒袍,皇后脖颈上还围着用北极狐的皮毛做成的围脖。老卡加的店里卖的围巾于这个比起来可是差远了,不过他还是捋捋自己满是油污且皱皱褶褶的衬衣领子,硬是把第二个扣子及到第一个扣眼里——第一个扣子实在和小琳娜她妈吵架的时候被撕掉的——然后他用沾满钞票味的手抹了抹自己的脸。他不明白沙皇和皇后为什么这么早来,害的他早起未洗脸就得起来迎接。不过老卡家还是挺激动的,因为那毕竟是沙皇呀,他特希望沙皇或是皇后能看他一眼,就像希望城里人都到他店里来买东西那样渴望。
对了,该说说市长大人的马了,它紧紧跟着沙皇坐的福特轿车——俄国尽管有工厂,可造的轿车就是不如美国的好,有人说皇后带的首饰就是用造轿车的钱买来的——那是一匹白马,浑身上下都是肉——凡卡不知道“丰满“这个词,所以只能用这个句子来形容——它身上的毛白的像雪,相凡卡家乡的雪,鬃毛和尾毛大概是马浮早上刚刷的吧,被风一吹,从那马身上飘来阵阵熟悉的香味,哦,那是老板娘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她经常说那洗发水是最好的最贵的,至少在城里是这样的,不知她闻见马身上的味道会怎么说——在马那顿涅茨的草原一样宽广的肚皮上,从上到下都为着中国产的丝绸——这是他从一个进过圆明园的英国上尉那里高价买来的——而这都是为的是它的马显得更高贵,更有身份,可是他大可不必,因为这城里有多少人有马呢?
凡卡伺候的老板家恰好有一匹,它不如市长大人家的马肥,也不如那马香,更不如那马高贵,可老板认为他的马还是不错的,就像他的人品一样。那匹瘦骨嶙峋的马,用它那像凡卡的爷爷拐杖一样的腿把老板坐的车拉到了店门口。
凡卡醒了,他醒的很及时,因为老板回来了。他透过窗子看到那马的尾巴——尾巴是这马最显眼的位置,正所谓“马瘦毛长”——被编成了一条美丽的花辫子,还夹着一条彩绳。这当然是对花辫子的形容,可是如果这花辫子是马尾巴,而且是老板家马的尾巴,那就大事不妙了。这就像邻家小琳娜妈妈那小山似的身体穿上紧身衣,就是芭蕾舞演员穿的那种,那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可门前这马就是这样,但以老板的审美观来看——他经常把老板娘比作蒙娜丽莎——是非常好看的。那尾巴是老板为了在圣诞前夜去教堂做礼拜而特地占用他平常点钱的时间亲手编的。因为他认为,虽然自己的店小了一点,虽然自己的马差了一点,但为了面子还是要尽力呀,就譬如说把马尾巴编成花辫子,这样就可以在老爷太太们面前夸耀了——不过如果让没上过多少学的凡卡听见老板以自己的马的尾巴发表的演讲(其实是在那些少有修养的人眼里,那其实是一篇错别字连篇但又可以得奖的大笑话),凡卡会认为那比谈论猪屁股还恶心。
老板蠕动着自己的身体——他平时不是这样蠕动,而是扭动——走过来走进店里。终于凡卡知道为什么老板会这样异常,当店门被推开时,一股烈性伏尔加的味道扑面而来,老板摇摇晃晃差点倒在凡卡身上,可是看来卧室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些,一个身影就这样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到在床上。这时门又开了,是老板娘,一股龙舌兰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也差点到在凡卡身上,可最后她还是倒在了床上。就这样,一阵脚步声后,店里又恢复了寂静。凡卡在一阵提心吊胆之后也又平静下来,本该在这时忙着擦地的他现在这坐着不动,这若在平常可是找死的呀。
现在,凡卡心想,自己坐着也没事了,又没人知道,而这地板擦不擦都一个样。他渐渐放松起来,又想起给爷爷的那封信了。正当凡卡倚着台子想爷爷时,一双眼睛盯上了凡卡,这双眼睛的主人不算是成人,可他却以一颗成人的心想着一件罪恶的事。
伙计也回来了,他本想把老爷太太附近屋里,可没成想他们比兔子还快,根本不用伙计扶,自己就像苹果落地似的朝着床走了过去。看老板和老板娘都走了,睡觉去了,伙计自己也深感疲乏,昨天在第三大街弗拉基米尔家的聚会真是闹腾极了,现在一想起来就头疼,所以伙计决定自己还是去睡觉吧。正当他把马安顿好,从后门进屋准备去睡觉时,他从过道里却看见一个人,那是凡卡。尽管同样是从异乡来的,同样都还不是大人,可伙计却对凡卡没有一点好印象。因为在他那颗虽然只有十六七岁的心上,却已生出许多心眼,这使他提前成了一个虚伪,充满欺诈与嫉妒的人。伙计不允许店里出老板及其家人以外有任何人敢违抗他,凡卡就这样成了他暴政下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是的,作为学徒的凡卡尽管不被老板喜欢,可他的聪明与灵巧却让伙计耿耿于怀。伙计一直把凡卡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生怕凡卡哪一天取代了他的位置。这也就是伙计心里生成罪恶计划的原因——他想除掉竞争对手。
老板和老板娘虽然喝多了,可毕竟还好好的,他们到下午就醒了过来。当老板从房里出来,伸伸胳膊,抽抽裤腰然后又打个哈嘁,最后终于清醒过来后,发现店里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便去点钱了,而老板娘则不像老板那样有那么多坏毛病,刚从床上起来便一溜烟冲出店门,出去了。凡卡呢?他正擦地板呢,来回来去的脚步声并没有扰乱他的心,他心中依然想着爷爷。
伙计终于开始他的计划了。老板点钱时的神情专注的很,就是此时此刻天塌下来也不能使他挪挪地方。伙计进来了,他是来帮忙记账的。于是,钞票过手的声音与笔尖滑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老板果然是老手,他的工作尤其是与钱有关的,绝对是速度加质量。老板靠在椅子上,发现今天伙计干活认真许多,还为自己沏好了茶。这小子今天不错呀,老板心想,于是对伙计说,你今天和我们一起来吃饭吧,随后自己便出去了。而伙计呢,也正暗自心喜,他终于获得一个想老板和老板娘进言的机会了。
毕竟是圣诞节,老板似乎也松了许多。只要凡卡不停的干活,老伴也就不搭理他,也就不像以往那样鸡蛋里头挑骨头了。这使凡卡轻松许多,他虽然坐了不少事,但对于平常来说,这实在是太轻松了。终于熬到晚上了,凡卡不盼着老板价会给他什么好吃的,不过睡觉时就可以梦见爷爷了。他依然对它的信充满希望。凡卡喝着稀粥,啃着面包,而在里过道不远的餐厅里,老板,老板娘还有伙计正大鱼大肉的吃呢。就在这当儿,伙计开口了,把他看见凡卡偷懒不干活再加上许多醋啊油啊,一块儿回了一锅,给了老板和老板娘。后果可想而知,老板和老板娘哪里还吃饭呀,火气顿时冲天,老板娘会屋去拿鞭子,而老板更是从桌子上抄起一把叉子就冲了出去。伙计自然很高兴,只挽挽袖子便跟了出去,因为他并不想一下之凡卡于死地。
在昏暗的灯光下,凡卡因为身上正挨着鞭打而嚎叫,而他心中却纳闷为什么当时醉醺醺的老板和老板娘会知道他偷懒,而他决没想到会是伙计告的密。老板一边抽打着一边穿着粗气,还骂凡卡:“叫你个狗崽子偷懒,不干活,还敢偷面包,真是反了你了。”对于偷懒凡卡无法否认,但哪来的偷面包,凡卡真是觉得自己冤枉。他忍住疼,说:“老—老板,我—没有偷—偷面包。”老板一听,停下手中的鞭子,“真的没偷?““真的。就是您给我是个胆子我也不敢偷面包去呀。”老板听后,气喘的越来越粗了,凡卡以为老板累了,可老板突然挥起手臂,照着凡卡腿上就是一下,凡卡开始还以为是给了他一拳,没想到一拳下去,凡卡感到揪心的疼,鲜血一下子沁透了凡卡的单裤。原来老板把叉子刺进了凡卡的肉里,“真是反了,还敢狡辩......"老板有点累了,他也不管凡卡的伤口,对伙计说:“把他关进马棚里。”伙计假装关心凡卡的样子,说:“老板,你看,凡卡这个样子,外面有这么冷,您看......""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老板依旧很生气但也很累,于是就回屋去了。
老板走了,伙计回过头来看凡卡,好像昏过去了,看着凡卡鲜血淋淋的腿,伙计露出一丝*笑。心想:凡卡再见了,谁叫你这么倒霉呢?说完,他拖着凡卡,走了。并不是走去马棚的后门,而是去前门,去大街上。
伙计是这样打算的,凡卡身上有伤,外面又这么冷,把他仍到外面去,也活不成了。要是老板过问起来,就说他逃走了,自己冻死在大街上了。于是凡卡被伙计扔在几个街区外的一个垃圾箱旁。看着凡卡虚弱的身影,伙计又笑了,他没想到他的计划这么快就成功了。
而凡卡,他只有九岁的生命正一步步地走向死神。在他颤抖的小嘴中,吐露着两个字——爷爷。
天渐渐亮了,凡卡也慢慢地睁开了他那疲倦的双眼。可他还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全副武装地等他醒来呢。凡卡一睁开双眼,老板便怒气冲冲地对凡卡吼道:“小子!你竟敢偷懒不做工了!想造反吗?今天我非抽死你不可!”
老板这边开始“地震”了,老板娘那边的“火山”也爆发了。这一对恶夫妇一齐上前打那毫无抵抗能力的凡卡,直到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为止方才罢休。
被打后的凡卡心里非常悲愤,他想:“我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爷爷可能一时半刻还收不到我的信,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回村子里去了……好!明天晚上就走!”
第二天晚上,凡卡做完工,他看店里的老板、老板娘、伙计熟睡以后,悄悄地拿了店里一双鞋,赶紧逃出了莫斯科。
他走了整整三天,离村子已经不远了,可他又冷又饿,在离村子还有一公里的地方,他终于倒下了。
说来也巧,这时泥鳅刚好出来觅食,它看见了阔别已久的小主人,马上把他拖回了家里,让爷爷照料小凡卡,想让小主人快点好起来。
凡卡回到了自己的家,心里激动不已,因为,他又可以和爷爷在一起生活了。
过了两个钟头,凡卡醒了,老板和老板粮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老板操着一根木棒就打起来,打得凡卡皮开肉绽,嘴里还不住地骂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在睡觉。不错啊,知道偷懒了,敢戏弄我了,开始学坏了啊。”老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顿时,老板娘的“火山”也喷发了,揪着凡卡的头发,拿皮带揍着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凡卡,凡卡昏倒了。
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拿脏手背揉揉伤口,伤口像刀割了一样。凡卡伤心地哭了,哭得那么伤心,就是石头也会被他感动的。
他的眼泪哭干了,他决心逃出去。他快速地奔出店门,直往村子赶。正当他跑到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时,忽然,看见一张非常面熟凶神恶煞的脸。啊!是老板!老板揪着他的头发回到店里,把弱小的凡卡绑在一根树枝上使劲地抽打,凡卡怎么忍受得了如此的虐待呢?他的眼睛模糊了,泪水涌了出来,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悲痛。这时,他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里奇带着公狗泥鳅和老母狗卡希旦卡来救他了,爷爷一纸诉状将阿里亚希涅告上法庭,阿里亚希涅这个恶魔被当场绞死,让被他欺凌的人来找他报仇……
凡卡多么希望回到爷爷的身边,他盼啊,吩啊……
“砰——”老板把门踢开,看到凡卡躲在一个角落里,正在睡觉,顿时火冒三丈,拿起一桶水往凡卡身上泼。凡卡睁开蒙朦胧胧的睡眼,他还以为是爷爷来接他来了,便大叫道:“爷爷!”“爷爷?谁是你爷爷,臭小子!趁我出门,到睡起觉来了,翅膀长硬了是吧,想飞出去了!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凡卡这才知道,是狠毒的老板回来了。老板大喝:“伙计,拿我的皮带来。今天我真得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伙计们立刻呈上一条硬硬的皮带,老板双手紧紧捏住这条皮带,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他一步一步地向凡卡走来,凡卡的危险也将一步一步地逼近。凶神恶煞的老板一把将小凡卡按倒在地,剥下了他的裤子,用皮带狠狠地抽凡卡的屁股。凡卡一阵剧痛,但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哭起来,老板下手会更重的,一旁的伙计非但不来帮帮凡卡,还嘲笑可怜的小凡卡:“瞧他那样儿,真是乡巴佬,不知天高地厚!”
接着,凡卡还得忍着被皮带鞭打的剧烈疼痛,又干起活来:擦地板、擦玻璃、收拾青鱼……身子本来就虚的凡卡哪儿经得住这番折腾,差一点儿,凡卡就累得趴下去了……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凡卡揉了揉被老板用皮带鞭打的屁股,捶了捶累得发疼的腰,端起一碗稀得见低的粥,咕咚咕咚直往喉咙里倒。而老板和老板娘呢!则在客厅里大吃大喝,餐桌上的丰盛的午餐,香气四溢,一看就让人流口水。看,就连老板养的狗都吃上了香喷喷的大鲇鱼呢!凡卡看看老板那儿,又瞧瞧自己的午餐:那碗一口就能喝得精光的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又回想起了以前在乡下和爷爷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臭小子,吃完饭还楞着,是不是想找打,死性不改!还不给我去干活!”怒气冲冲的老板破口大骂,又一次扬起了皮带……
凡卡又忙碌起来了,他不断地想:爷爷,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夜幕降临了,凡卡摸了摸饿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寒颤颤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出神。
“哇,哇,哇……”小崽子的哭声使凡卡清醒过来,老板闻声而来:“你这臭小子,偷懒是吧!把我的小崽子弄哭了,高兴了是吧!”“没有,没有……”老板不容小凡卡分辨,如同疯狗似的,用皮带无情地拍打在凡卡虚弱的身体上。
再一次被狠心的老板毒打,使凡卡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鞋匠铺里受苦了,要不,总有一天,会被老板打死的!他想到了逃!他毅然起身,冲进了茫茫大雪之中。
寒风呼呼地刮着,大街上的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而凡卡呢,穿着一件单薄,有5、6个补丁的破衣裳;裤子呢,只有半条。因为,老板觉得凡卡有时太不听话了,打他也不能消气,便叫他心爱的狗来扯凡卡的裤子,久而久之,凡卡的裤子就被扯得只剩下半条了;凡卡没有袜子、鞋子,他只能赤着一双被大雪冻得通红的脚走在冷冰冰的大街上。时不时,凡卡还得紧一紧腰带……
突然,凡卡对面飞来一辆马车,凡卡没注意,顿时倒在了血泊之中。“吁——”马车停了下来。原来是喝得醉醺醺的邮差驾着马车撞到了凡卡,邮差非但不下马车救凡卡,而是轻蔑地对凡卡说:“穷小子,撞死活该!写封信——不贴邮票,不写收信人地址,谁给你寄!”说完,便用手一撕,再一撕,再撕,再撕……手一扬,风一吹,凡卡给爷爷写的信变成千万只蝴蝶,漫天飞舞……凡卡用剩下的最后一口气,轻轻地叫了一声:“爷——爷……”用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捡了一张碎片,放在胸前,慢慢地死去了……
太阳升起来了,柔和的阳光照在凡卡瘦小的身子上,他嘴唇发白,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他可能在想,爷爷一定会来接他脱离苦海的……
天,下起了雨,仿佛倾诉凡卡近几个月来的痛苦。
在遥远的乡村里,一座小屋子中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老人,和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黑狗。这座屋子有些破旧,屋顶已经结满了蜘蛛网,炉子里也是积满了灰尘。老人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身上盖着仅有的三条薄毯。老人被冷醒了,他吃力地直起身子,望了望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黑狗。看着泥鳅依旧一动不动,老人摸了摸泥鳅,发现泥鳅已经离开了。泥鳅离开了,在寒冷中离开的。老人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心痛地说:“可怜的泥鳅,你本来可以受到温暖的毯子,吃到还有肉的大骨头。可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这个糟老头?”
是的,这个老人就是凡卡的爷爷——康斯坦丁·玛卡里奇。
凡卡的爷爷的腰闪着了,主人看玛卡里奇可怜,就给了他一座小屋子,泥鳅是玛卡里奇一手带大的,不舍得离开玛卡里奇,就留在了玛卡里奇的身边。
现在,泥鳅也老了,玛卡里奇也即将走向上帝。所以,玛卡里奇才会把凡卡送到鞋匠店里做学徒,只为安心离去。至少……鞋匠先生会收留着凡卡。
玛卡里奇也睡了,睡得很熟……很熟……
而在城里做学徒的凡卡也怀着甜蜜的希望睡熟了。他在梦里看见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耷拉着两条腿,正在念他的信 ……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
老板、老板娘和伙计们回来了,他们以为凡卡会来迎接他们,却只是看到带着微笑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凡卡,这让老板很气愤。一个伙计见老板脸色一变,赶忙上前提起凡卡的衣领,重重地摔到了老板的面前。
可怜的凡卡,一场美梦就这样在疼痛中醒来了。还没等凡卡反应过来,他又被一个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伙计被老板赏了一枚金币,退到了一旁与其他伙计偷偷地嘲笑着被打得分不清方向的凡卡。
老板用很冷地声音说:“凡卡,我给你吃、给你住,不是让你在这睡觉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在外面睡觉,你今天就去门外睡吧!”说着,几个伙计已经见机行事,把凡卡拖了出去。
直到感受到风雪在凡卡的脸上犹如刀子样掠过,凡卡才反应过来。虽然凡卡在老板说话时还晕着,但不代表他没有听见老板说的惩罚。凡卡走到墙角,寒冷让他卷起身子。但是凡卡没有哭泣,他知道,只要信封送到爷爷手上,他就可以摆脱了,他一定要坚持到爷爷接他回去的时候!
信?信在街上的一个下水道里。醉醺醺的邮递员看见这封信写着简洁的地址和名称,只以为是有人故意考验他,就顺手扔到了附近的一个下水道。
凡卡日复一日的接受老板的责骂与毒打,但是他一直相信,有一天爷爷会来到自己面前,伸出长满茧的手抚摸着自己,泥鳅会围着自己的脚底打转,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就是这样一个期待,让凡卡在每每被老板打得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有了生存下去的信念。
嘘,大家千万别告诉凡卡:康斯坦丁·玛卡里奇和泥鳅一直都在看着他……一直到他的梦里面看着他……
凡卡把信寄出去以后,满怀希望的进入了梦乡,以为爷爷一定会来接他。突然一只大手狠狠的揪了凡卡的耳朵,凡卡疼的连忙醒来,原来揪的人就是老板,“敢在这里偷懒,我罚你今天、明天不准吃饭!”老板吼着。凡卡吓得连忙去干活。下午,老板让他上街买东西,他买完东西回来的途中在垃圾堆里看见了类似于自己寄出去的信封,他拿起信封一看,顿时感觉很失望,因为上面写着“康斯坦丁马卡里奇收”的字样。就这样凡卡又在失望中过了半年的悲惨生活想重新把信寄出去却找不到机会。又过了一星期终于有了机会,他正要出门乡下的一个人捎来口信:爷爷死了。听完后,凡卡感觉自己掉进了绝望的深渊。深思熟虑一周后,凡卡决定逃跑。与其过着这种悲惨的生活,不如到外面闯一闯。于是凡卡从老板家里逃了出来,开始了新一段的生活。
他走在街上感觉肚子很饿,但又没钱,所以他决定先找一份工作,但是没有一个地方愿意用童工。凡卡到了城郊饿得昏倒在路旁,幸好被一位善良的农民所救。凡卡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房子里,便问农夫:“我怎么会在这儿?”农夫便把事情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凡卡。凡卡听后倍加感激农夫说:“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宁愿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农夫说:“不用了,孩子。对了,你怎么会昏倒在路旁呢?”凡卡便把事情从头到尾给农夫叙述了一遍,农夫得知凡卡的身世如此悲惨,便让凡卡留在了自己的家中。在农夫家中生活的凡卡帮农夫种地做饭,还在农夫病了的时候照顾他。
一眼14年过去了,一天他在种地的时候农夫的邻居过来告诉他两个征税的士兵在农夫家抢值钱的东西,说这是田地税。凡卡听了怒气冲天连忙回家,刚进家门突然听见一声枪响,他连忙进家一看,农夫倒在血泊中,而两个士兵正在抢东西;凡卡悲愤交加杀了一个士兵,打伤一个士兵。然后把农夫埋葬了,认为此地不能再待下去了,连忙逃跑了。他回到城市,在矿场找了一份工作。在矿场干了五年后,爆发了推翻沙皇的大起义,凡卡参加了起义,但是起义失败,凡卡被逮捕,结果这一关就关了九年。凡卡被关的第九年,一战爆发,凡卡被派到了前线,因作战勇敢,获得一枚勋章。战争的第三年,凡卡因受伤而退伍。同年又爆发了以列宁为首的大起义,凡卡参加了起义因战功累累被封为排长。后来起义成功,他升为营长。一年后,苏联国内战争爆发,他被派往西线抗击德军,他作战勇敢,多次打败德军。再一次大反击中,血染疆场。弥留之际,手里还紧紧握着多年前给爷爷的信,并慢慢说:“爷爷……我……我马上……就能和你团聚了……”
过了一个钟头,凡卡怀着甜蜜的希望睡熟了。他在梦里看见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搭拉着两条腿,正在念他的信……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
老板和老板娘回来了,他们看见小凡卡在睡觉,气便来了,刚撩开小凡卡的上衣准备揍他的时候,他们惊呆了――小凡卡身上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由得同情起小凡卡来。于是老板娘把小凡卡的衣服重新穿好,把他抱到了自己的炕上,又取来了棉被盖在小凡卡身上。小凡卡被惊醒了,一看见老板和老板娘站在炕边,他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说:“都是我不好,对不起,请原谅……”他本以为老板会揍他一顿,可没想到的是,他们俩安慰了小凡卡,并收留他做干儿子,小凡卡真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遭遇。
小凡卡收到信的第二天,爷爷就来到了莫斯科。他看到小凡卡时,他惊呆了――小凡卡像个阔少爷一样,完全成了富人家的孩子。爷爷知道了小凡卡的情况后,高兴得不得了。老板娘和凡卡在一起的日子里产生了浓厚的亲情,当凡卡的爷爷要领凡卡回乡下的时候,老板娘的内心虽然十分不愿意让凡卡离去,但还是给他们了一笔钱,让他们在乡下也过上好日子。
从此以后,小凡卡真的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过了一个钟头,他怀着甜蜜的希望睡熟了。他在梦里看见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耷拉着两条腿,正在念他的信……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
“吭吭”他突然咳了起来,一阵刺鼻的浓烟飘进了他的鼻子,他感觉到身边一阵阵炽热,他醒了。上帝啊!竟着火了!原来是老板走时忘记熄灭卧室里的火炉,火炉烤着了旁边的柜子,柜子点燃整个房屋,凶恶的火舌直扑向凡卡,凡卡撒腿向外窜去。屋外马房里水槽里的水桶,被凡卡随手抄起,奋力将水泼向火中,边泼边大声叫:“救命啊!帮帮忙!着火了!”热心的街坊邻居们纷纷跑来帮忙。
“那个小崽子还在屋里!”凡卡突然惊叫了起来,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他有着跑进去救人的冲动,可是他想起了老板夫妇对自己惨无人道的虐待,他犹豫了,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完全可以丢下那个孩子不管,但是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他不愿意见死不救。晚一分钟,孩子就失去了一分存活的可能,他深深地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不想让别人也体会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即使是他所讨厌的人。凡卡冲进了火海,正好回来的老板夫妇和伙计们看到了这一幕,老板夫妇惊呆了!“啊!”老板娘尖叫了起来,“孩子啊!我的孩子还在火中!”。一个邻居告诉她“你们的那个小学徒太勇敢了,进去救人了!”
凡卡在火中异常坚定,他凭着平常对店铺的熟悉,在火光中,在废墟里摸索到了装有小崽子的摇篮,“该死的!”他看到这小崽子,又有一种冲动,他想掐死这个小崽子,因为他,凡卡挨了太多的打。但是小崽子的哭声在这茫茫火海中显得异常的凄凉,他望着凡卡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助,凡卡的内心动摇了,他紧紧抱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冲出了火海……
“看啊!他出来了!”人们欢呼着,老板夫妇,感动的接过了孩子,孩子没有受到一点伤,但是凡卡却昏倒在地了,他太累了……
他睁开眼,这是一个洁白的世界,“我在那儿?”凡卡喃喃的说着,他很疑惑,这是天堂吗?自己死了吗?“傻孩子,你在医院……”爷爷沙哑的声音响在了凡卡的耳畔,“爷爷!”凡卡一下哭了出来,“别哭,哪有男子汉哭的,爷爷来接你了,我们回村子里去……”爷爷握住了凡卡的消瘦的长满了老茧的小手。
从此,凡卡和爷爷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过了一个钟头,凡卡怀着甜蜜的希望熟睡了。他在梦里看到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耷拉着两条腿,正在念着他的信,炉里的火变得暗淡,爷爷的眼睛湿湿的,眼泪正悄然落下,一旁的泥鳅蹭着爷爷的腿,爷爷摸着它的头说:“可怜的小凡卡,小小年纪就干苦活,作为他狠心的爷爷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说到这儿爷爷的眉头紧皱了一下,心里酸酸的。他想了想接着说:“不行,我得去接他。”说完爷爷就赶着马车去接凡卡。到了之后爷爷敲着门,而凡卡开门一看,是爷爷,非常意外,泪珠在眼睛里打着儿,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和喜悦,大叫着:“爷爷!”就一头扑到了爷爷的怀里。爷爷二话不说,搂着小凡卡,驾着马车就回到了家,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欢迎着凡卡的归来。爷爷一直把凡卡抱在怀里,讲着故事,凡卡甜甜地、幸福地依偎在爷爷的怀里睡着了。
突然“啪”地一声,凡卡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顿时醒了过来,在他的脸上挂着两个通红的巴掌印,面前是那只钢笔和墨水,还站着怒发冲冠的老板娘。她揪着凡卡的耳朵斥责道:“好你个小兔崽子,敢私自用我的东西,外面下着狂风暴雨,你竟然不给我开门,还让我自己开门,你这个懒东西!”说着又给了凡卡一脚,道:“还有你敢睡在我的桌上,不想活了是不是!”说着把墨水瓶往凡卡脸上扔去,地上随即一片玻璃渣,碎片倒映着凡卡那凄惨的小脸,他的脸上墨水、血水和泪水混为一体,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这时老板娘吼道:“给我滚出去!”说罢凡卡就被她从这个温暖的房间推到了又冷又下着雨的屋外。
凡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紧握,他绝望地望着灰色的天空,发狂般地吼道:“为什么啊!爷爷快来吧!”雷鸣声骤响,凡卡哭了,越哭越伤心,这些天他的眼泪一直默默地往心里流,心声往心里吼,痛苦在心里忍,现在雨声就是他的眼泪,雷声就是他的心声,狂风就是他的痛苦!过了好一会,凡卡逐渐停止了哭泣,叹了口气,神奇的是,这团叹息的雾气变成了热腾腾的食物,凡卡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连忙忍不住伸手去抓,可是刚碰到食物,它就像变了戏法一样不见了。凡卡想了想刚才的食物又叹了口气,这团雾气又变换出了棉衣和靴子,凡卡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和破了洞的鞋袜,忍不住又伸出了手,和刚才一样一碰到就立刻化为乌有。然后凡卡想起了爷爷再一次叹了口气,这次变换出了村里的所有人都围在他的身边,他看到了他的爷爷,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往他爷爷身上扑去,可扑到的却只有又冷又冰的地板……
凡卡静静地趴在地板上,眼睛却睁开望向远方,似乎在说:黑夜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他却在这黑暗的社会里找寻不到属于他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