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淡淡的花开

木棉夏

一

明媚的初春。

阳光下花开了，在空气里画出似有还无的娇媚笑容。

恍惚间，绚烂的香味落满了肩头。

二

天空明净得如同洗过的玻璃，令人舍不得用呼吸去触碰。透明的风掠过柳梢，嫩绿的叶芽娇羞地探出了半个小脑袋。

二十四摄氏度的空气，温暖到让人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理由不去沉醉。单纯的白T恤穿起来，可爱的棉质布料在身上陶醉地蹭来蹭去，随时随地都感觉恍如走在梦境中一般。

生活真是美好啊。

我眯着眼仰望流云。那云如纱如绵，游荡在内心深处繁花似锦的庄园里。

不知是从外面还是从心底传来了一种清馨温柔的香味，夹着暖暖的微笑着的春日阳光，裹着百花齐放的明媚气息，轻盈地走入肺的深处。

三

几场雷雨过后，夏天就到了。

柳絮飘飞的季节刚刚被甩在了身后，梧桐已经迫不及待穿上了宽大的墨绿色袍子。每天从清晨到黄昏，炙热的阳光都在我怀里热情地舞蹈，疯狂地拥吻着我。蓝色的风悄悄跑过来对我说，我的这位热恋情人总是如此热情奔放，不要见怪。

我微笑。我说，从儿时起我就喜欢亲爱的他这种热情奔放的样子。

四

五月末。花香愈发甜美芬芳，引人微醉。

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我邂逅了一个男孩子。

他有着高挑的个子，清瘦的身躯，优美又有一点冷峻的面庞，高挺的鼻梁，像东方清晨的妖莲一样盛绽的唇，以及弱不禁风却无比温柔深情的目光。

他是我年少的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

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他了。

他的嘴唇，如同五月的鲜花一样，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丝丝缕缕甜美诱人的香味。

五

终于，在某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我对他说出了那三个字。

然后他微笑了。

夏夜湖畔冰甜的风一样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来，如同圈圈涟漪，透明，而且华美。

长长的藤椅上，他用一只臂膀轻轻把我搂在怀里，在我回过神来之前，两片温软的花瓣一样只是有着热度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嘴唇。

亲爱的。

你知道我们都无所谓物质，我们只要精神的交融。

而，无论如何，你已经如此轻而易举地碰触到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六

盛夏里，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甜蜜而且幸福。

他总是陪我悠闲地散步，陪我微笑，陪我逛街，陪我进小店吃冰淇淋。

我总记得，那次，我正用一只长柄的勺子从水晶托盘里舀着冰淇淋，他出神地望着我，突然笑得前俯后仰。

他说：

“你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哈哈……”

我微微地笑。然后，他拿出有恬静的伊甸香味的纸巾给我擦嘴。

你嘴角的弧度真美。

他说。

我笑得更明媚了。

是吗？

那我以后要不停地对你笑哦。

嗯，好啊，只要你不怕面部肌肉酸痛哦。

啊！我怕！

嘿嘿！小鬼头，你就随便笑吧，我会给你买药的啦！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捏我的脸。

我眯眼望着他。他的笑容，干净得几乎透明，透明地荡漾在梦想最初发源的地方。

七

夏天的柳叶，一簇一簇，如同墨绿色的千纸鹤，停歇在日渐粗壮的柳条上。那好似化不开的奇迹，凝结了空气中每一个有关幸福的分子，才展露出如此沉稳而矫健的笑容。

夕阳给浮云镶上了恬美的金边。

浮云给归雁筑起了安稳的梦境。

他沉默地站在我身边，笑容宁静而华美，如梦幻般令人沉醉。

八

不久之后。

风住。

日沉。

尘香落。

柳枝停止了舞动，安详地徜徉在傍晚淡黑色古堡的传说里。

我突然看到，在他眼眸最深处泪水发源的地方，未来无可洞悉的幽深和过去无以挽回的晦暗，同时狂涌而出。

他的笑容，在夕阳最后跳入地平线的那一刹，随仲夏里风的气息一起，凝固。

“我们分手吧。”

“……”

“我累了。我不爱你了。可以么？”

“……”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茫然地低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好吧。我……永远都尊重你的选择。”

九

夏风，已经飘到了地平线以外的另一个世界。

枫叶的颤抖里开始渗进寒意。

我离开了从前的校园。虽然我并没有毕业。

我转学了。

走入市井传说中这座城市里最优秀的一所学校。

十

这里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有着格外优秀的老师和同学。

只有另绝大多数人喘不过气来的作息时间，以及无尽头地疯狂蔓延的冷漠。

没有爱。没有温暖。

凭着天生的一点点小聪明，我还在正业上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状态。令我鄙视的老师每次见到我都笑得面容都近乎扭曲。

她说她太欣赏我了。

我陪她笑着。她又说，这孩子笑得真好看，有当代学生积极向上的劲头和蓬勃的朝气。

谢谢老师。

我说。

哎哟！你父母怎么教出这么优秀一个孩子！

这是您的功劳啊！

我继续陪她笑。

但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笑得有多假。

我是这世上最虚伪的人。

用明媚动人的笑容，来遮蔽内心一切的灰暗。

——这，就是我在成长过程中学得最好的一门科目。

可是，可是。

那些温情，并没有被秋风卷走啊！

你给的幸福，从来都在的啊！

我一直珍藏着呢！

而，你，

你难道真的把一切都忘了么？

十一

严冬。梦里的雪，轻盈地飘落了。

纯白的吻揭开我所有虚伪的外壳，那些肮脏而且腐烂了的东西，在无垠的雪野中暴露无遗。

我感觉不到冷。

我早就已经麻木了。

但是，最细最细的心弦，却久违地被轻轻拨动起来。

夜晚，某一只路灯点一盏幽蓝的清辉，那光芒散落在雪地上，显得无比高洁，无比渺远。

飞雪，仿佛从地平线处漫卷而来，紧紧地裹住我支离破碎的记忆。

亲爱的！亲爱的！

我想你了。

我想看你站在雪地中央，深黑色头发上落满雪花的样子。

十二

由于长期过于消沉和忧郁的情感状态，我的体质直线下降。不到四个月，我几乎把自己废了。

这样不行。

经过一番激烈无比的思想斗争，我终于转回了原来那个学校，那个有花香有蓝天有温度有暖暖的爱和许许多多关怀的地方。

春风又起。

枯藤，重燃生命的新绿。

缤纷的花儿次第绽放。

空气开始恢复温暖，游荡在每个角落的花香也日渐浓郁。

太阳的出勤率终于回升了。

无边无际的蓝色天空，毫不犹豫地延伸向梦想的远方。

我想起他写过的一句诗：

淡淡地花开了，

香气里有你昔日的温甜笑容

……

十三

算一算，从去年夏天分手记起，已经快要一年没有见过他了。

但是，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他。

我从来都爱他，很爱很爱！

——许久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把十个月里写的所有有关他的篇章，一股脑儿塞到了他手里。

我第二次对他说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

他惊讶地抬头望着我，目光穿透十个月里累积起来的厚厚尘埃，明亮的光辉一直射到我心里。

然后他笑了，说，谢谢。

我们可以重来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绽开春风样暖洋洋的笑容，不说话，轻轻把我揽入怀中。

“傻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花都开好久了……我好想你……我早就后悔了……”

十四

我们终于重新站在一起了。将近一年的岁月，虽说不长，但已经把年少冲动的个性磨得足够圆润。

好了，好了。那些有关过去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在一起。

现在，我们很幸福。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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